监视器屏幕定格在两人同框的画面上，活像一根电线杆旁边摆了盆精致多肉。导演摘下那顶印着"Born to Direct"的黑色鸭舌帽，狠狠抓了抓头皮，发际线在棚顶灯光下显得岌岌可危。
"第一百二十三次！"场记小声报数，声音里带着绝望。录音师默默摘下耳机，化妆师己经开始给男一号补第三遍粉——汗湿的粉底在他额头上形成一小块地图状的斑驳。
华英雄站在标记位置，一米九五的身高让他的影子完全笼罩了对面男一号。这个角度下，男一号官方宣称的一米八二显得像个美丽的谎言，实际差距至少有十公分。更糟的是，华英雄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，就莫名让这场校园告白的戏码染上几分黑帮谈判的肃杀。
"导演，要不..."副导演凑过来，声音压得极低，"让华老师稍微屈膝？"
这句话清晰地传到了华英雄耳朵里。他眼皮都没抬，只是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校服袖口——这个动作让他腕间的百达翡丽折射出一道冷光。片场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嗡鸣。
导演后颈一凉，想起上周华英雄用钢管抵着群演太阳穴时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。他急忙摆手："换方案！场务！把苹果箱拿来！"
五个印着红富士logo的木箱被摞在陈子轩脚下。当男一号颤巍巍站上去时，华英雄恰到好处地往镜头外挪了半步。这个细微的走位让男一号突然暴露在主光下，过度打光的脸在监视器里白得像涂了腻子。
"A！"
男一号深吸一口气，念出告白台词："林小雨，其实我从高一就..."他的视线不自觉上瞟，正好撞进华英雄垂落的眼眸里——那眼神像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。男一号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，"就...就..."
"卡！"导演把剧本摔在折叠椅上，"陈子轩！你台词烫嘴吗？！"
现场助理小跑着递上冰美式。华英雄接过抿了一口，苦得皱眉。这具身体显然还没适应黑咖啡，但他需要这个味道提神——昨晚梦见了1946年在外滩仓库审叛徒的场景，醒来时发现自己在无意识磨牙。
"导演，我觉得..."编剧弱弱举手，"是不是走位问题？华老师气场太强了..."
导演盯着监视器回放。画面里，穿着校服的华英雄哪怕站在虚焦位置，依然像把出鞘的刀。那截从挽起的袖口露出的手腕线条凌厉，脖颈到锁骨的弧度带着与校园剧格格不入的锐利感。最要命的是他看人时的眼神——平静表面下涌动着某种令人不安的东西，像深夜海面下潜伏的暗流。
"全体休息二十分钟！"导演突然宣布。他拽着编剧和摄影指导躲到角落，三个人头碰头嘀咕了半天。期间华英雄注意到男一号的经纪人一首在打电话，表情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。
当导演再次出现时，手里攥着几页刚打印的A4纸。"华老师，"他的笑容突然变得异常热情，"咱们调整下人物设定怎么样？"
新剧本把男二从温柔学长改成了归国财阀继承人。华英雄快速浏览着新增的台词，嘴角微妙地抽动——"这世上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"、"你确定要选那个废物？"——活脱脱是他上辈子二十岁时会说的蠢话。
"试试？"王磊搓着手问。
华英雄把剧本合上："需要换服装吗？"
当化妆师给他抓头发时，华英雄从镜子里看到男一号正在和导演争执。"这算什么？硬捧新人？"男一号的声音压得很低，但每个字都带着刺，"我爸可是投了..."
"投资方刚发消息，"导演打断他，亮出手机屏幕，"说这个改动很有创意。"
第一场试拍在诡异的氛围中开始。华英雄单手插兜倚在教室门框上，阳光从他身后漫进来，在地板上投下修长的剪影。按照新设定，他只需要用眼神表达对女主的志在必得，以及对男一号的不屑。
"你确定要选他？"华英雄开口，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，带着点懒洋洋的嘲讽。这句即兴发挥的台词让女主演员瞬间忘了接词，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。
导演在监视器后倒吸一口气。画面里华英雄的睫毛在逆光中像镀了层金边，但眼神却冷得惊人。当他微微偏头看向男一号时，那种居高临下的蔑视根本不需要表演——就像猛兽漫不经心地瞥了眼路边的野狗。
"Cut！完美！"王磊激动得差点碰翻咖啡，"就是这个感觉！华老师，保持住！"
当天下午，整个剧组都察觉到了微妙的变化。场务给华英雄的折叠椅换成了带靠枕的导演椅，男一号的苹果箱悄悄减少到两个。最戏剧性的是女主演员的表演——面对华英雄时，她脸红结巴的状态意外贴合角色设定，导演甚至临时给她加了段"心动到语无伦次"的戏。
收工时，华英雄被叫到监视器前看素材。画面中的自己每个眼神都像带着钩子，把原本平淡的校园剧拉向了某种危险的暧昧方向。他注意到导演悄悄截取了几个特写，发到了某个微信群。
"华老师，"导演递来一根烟，语气亲热得不像话，"明天有场你和女主独处的戏，我想加点肢体接触..."
华英雄接过烟，在指间转了半圈——这个花式转枪的动作让导演愣了下。"剧本怎么写就怎么拍。"他平静地说，把烟别在耳后。这个随意的动作让他耳垂上的钻石耳钉闪了闪光。
保姆车上，经纪人捧着平板电脑大呼小叫："祖宗！未剪辑片段泄露了！现在热搜第三是#华英雄 性张力#！"他划拉着屏幕，"导演群里都在问你是谁教的表演...卧槽！林霜刚转发夸你了！"
华英雄闭眼靠在头枕上。车窗外的霓虹灯牌"华英雄全球后援会"一闪而过，粉色LED灯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。上辈子这个时候，他应该正在码头清点走私的怀表，而现在...
"明天几点通告？"他问。
"上午十点！"经纪人兴奋得声音都尖了，"对了，男一号团队刚联系我，说要请你吃饭..."
华英雄轻笑一声。他知道那顿饭会是什么内容——警告，试探，或者更首白的交易。三十年代法租界的帮派谈判和现在娱乐圈的弯弯绕绕，本质上没什么不同。
"推了。"他说，"就说我要去上表演课。"
经纪人瞪大眼睛："你什么时候报的表演课？"
"家里请的老师。"华英雄随口扯谎，指尖无意识着左手腕——那里本该有道疤。现在只有光滑的皮肤，和一块价值七位数的手表。
当晚，某知名影视论坛飘起热帖：《那个花瓶华英雄突然会演戏了？》楼主贴出两张对比动图：左边是华英雄去年在某古装剧里的木头人表演，右边是今天流出的片段。截图里他一个抬眸就让转发量飙破十万，热评第一写道："救命！他看女主那个眼神！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人绑去地下室！"
华英雄刷到这条评论时，正躺在公寓落地窗前做俯卧撑。汗水顺着下颌线滴到木地板上，他想起今天男一号那个嫉妒到扭曲的表情，突然觉得有趣。上辈子争地盘，这辈子争镜头，人类本质上还是在为同样的东西拼命。
手机震动，父亲华建军发来简讯："听说今天拍得不错？"字里行间带着罕见的赞许。华英雄没回复，把手机扔到一边。他知道这位娱乐大亨真正关心的是什么——不是儿子的演技突破，而是这个意外转折带来的股价波动。
窗外，城市灯火通明。华英雄站在窗前，俯瞰着脚下的车水马龙。八十年前站在外滩银行顶楼时，他也喜欢这样俯视众生。不同的是，现在他手里拿的不是枪，而是一杯冰镇气泡水。
玻璃倒映出他现在的模样：年轻，英俊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。嘴角那道若隐若现的弧度，像是嘲讽，又像是期待。
明天还有戏要拍呢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