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莉的助理第三次调整反光板角度时，华英雄听见摄影师用意大利语骂了句脏话。八月的摄影棚闷热得像蒸笼，十二盏2000瓦的聚光灯烤得人后颈发烫。华英雄解开第二颗衬衫纽扣，汗珠顺着锁骨滑进Dior最新季的丝质衬衫里。
"华先生！"造型师尖叫着冲过来，手里拿着粉扑和定型喷雾，"这衣服不能——"
"热。"华英雄挡开她的手，把浸透汗水的银灰色领带抽出来扔在椅子上。真丝面料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，不偏不倚落在三米外的复古皮箱道具上。
整个摄影棚瞬间安静。正在和法国品牌代表交谈的程莉转过头，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。她今天穿了套米白色亚麻西装，耳垂上两枚山茶花造型的钻石耳钉在强光下像两点寒星。
监视器前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。华英雄走过去，看到屏幕上是华英雄刚才扯领带的连拍画面。第六张照片里，华英雄的手指勾着半松的领带结，喉结在敞开的领口下滚动，被汗水浸湿的衬衫隐约透出胸肌轮廓。最绝的是那个不耐烦的眼神——像被冒犯的年轻帝王。
"其他模特都在表演'优雅绅士'。"程莉用钢笔尾端点着屏幕，鲜红的指甲油在液晶屏上留下个微小圆点，"只有你，像是随时准备用领带勒死谁。"
华英雄的经纪人腿一软，差点跪在法国品牌代表面前。我知道他在怕什么——这个价值八位数的香水代言是华建军亲自打电话要来的，搞砸了他们都会被塞进混凝土沉黄浦江。
"程主编您别误会！"经纪人掏出手帕擦汗，"我们英雄最近在方法派表演班进修，可能有点入戏太深..."
程莉突然笑了。她摘掉眼镜走近华英雄，身上苦橙香水味里混着极淡的烟草气息。这个距离华英雄能看清她眼角若隐若现的细纹，和左眉骨上一道被粉底遮盖的浅疤。
"知道这款香水叫什么吗？"她从华英雄手里拿过那个镶嵌水晶的玻璃瓶，"Gentleman's Promise，绅士的承诺。"
华英雄拧开瓶盖嗅了嗅。前调是浮夸的佛手柑，中调是刻意的雪松，后调...华英雄皱眉，把瓶子扔回丝绒托盘："像殡仪馆的鲜花。"
法国代表的脸顿时绿得像过期鹅肝。程莉却突然拍了下手，清脆的声响在影棚里像记枪声。
"清场。"她对助理说，"留摄影师、灯光师和华先生。"
当最后一个闲杂人员退出影棚，程莉从西装内袋摸出盒COHIBA雪茄。她切烟的动作行云流水，雪茄刀闪过时带起一线银光。
"现在，"她把雪茄递给华英雄，山茶花耳坠晃出细碎光斑，"让我们看看你的真实水平。"
华英雄接过雪茄，拇指在茄帽轻轻一捻——三十年代在杜公馆学的技巧。程莉的瞳孔骤然收缩，她注意到了这个本该需要雪茄剪完成的动作。
"《VOGUE》下月有个特别企划。"她吐着烟圈说，目光像X光般扫过我的肩线，"主题是'危险美学'。"
意大利摄影师激动地插话："就像《教父》里的年轻阿尔·帕西诺！"
"不。"程莉用雪茄指着华英雄，烟头红光映在她镜片上，"是像他自己。"
助理推来三排移动衣架。当看到那件墨绿色丝绒西装时，华英雄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——1935年我在百乐门开枪杀人那晚，穿的正是类似款式。
"先试这套。"程莉弹了下烟灰，"配酒红色衬衫。"
更衣室的全身镜里，西装革履的青年肩宽腿长，丝绒面料在灯光下泛着暗纹。镜中人分明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模样，可当华英雄不经意抬眼时，那个在血海里泡了半世纪的老鬼便从瞳孔深处浮出来。
"圣母玛利亚..."摄影师看到华英雄的瞬间在胸前画十字。
程莉亲自调整了华英雄的袖扣。她冰凉的手指擦过华英雄手腕内侧时，突然停顿了半秒——那里本该有道陈年刀疤。
"知道为什么选你吗？"她退后两步端详，白西装在聚光灯下几乎透明，"现在那些男明星，不是装纯就是卖腐。"她的指甲划过华英雄西装翻领，像刀刃掠过咽喉，"而你...是把藏在丝绸里的匕首。"
拍摄持续到午夜。程莉的要求古怪又精准："想象你在等仇人赴宴"、"像刚杀完人整理手套"、"用眼神脱掉观众的衣服"。奇怪的是，这些状态对华英雄而言就像呼吸般自然。
"最后三组。"程莉突然把香水瓶塞进华英雄手里，"给它应有的灵魂。"
玻璃瓶身在掌心冰凉刺骨。华英雄突然想起1937年虹口道场那个日本军官，死前用的就是类似气味的古龙水。手指无意识收紧，眼神想必也变得骇人——因为摄影师突然踉跄着后退两步。
"完美！"程莉的掌声在空旷影棚里回荡，"这个眼神值千万美金。"
助理们小声议论着凑近监视器。屏幕上定格的画面里，穿着墨绿西装的男人握着香水瓶，像握着一管致命毒药。领口露出的脖颈线条如刀削斧凿，眼神却让人想起瞄准猎物的猛兽。
凌晨三点收工时，程莉在化妆间门口拦住我。她递来张烫金名片，边缘印着暗纹："下个月巴黎高定时装周，我的开场模特昨天从马背上摔断了腿。"
华英雄接过名片，触感像抚过老式左轮手枪的枪管。名片背面有个小小的魏碑体"程"字，笔画凌厉如刀刻——和前世青帮金库钥匙上的铭文一模一样。
"考虑好了打我私人电话。"她转身时山茶花耳坠晃出一道弧光，"顺便，你父亲当年追我姐姐时，也抽雪茄。"
保姆车门关上的瞬间，经纪人终于憋不住尖叫："祖宗！程莉从没主动给过任何人私人号码！上次影帝李明哲求了三个月都没——"
华英雄划开手机，锁屏是助理刚发来的原片。画面里他半张脸隐在阴影中，握着香水瓶的手指骨节分明，西装裤包裹的长腿随意交叠。最绝的是那个要笑不笑的表情，像是随时会从照片里伸出手掐住观者喉咙。
林霜的微信突然弹出：「你把优雅香水拍成了连环杀手纪录片？」
紧接着是武潇的消息：「明早六点训练场见，教你用领带杀人」
经纪人凑过来看屏幕，突然安静如鸡。他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足足两分钟，喉结上下滚动："华少...你实话告诉我，"他声音发抖，"上周你说去'方法派表演班'，到底是去哪了？"
晨光透过防弹车窗照在手机屏上。华英雄笑着点开微博，#华英雄 致命绅士#己经爆上热搜第一。热评第一是："三分钟我要这个男人全部资料！哦是那个花瓶啊那没事了"
"不是早说过吗？"华英雄把程莉的名片塞进钱包，那里还躺着张泛黄的老照片，"靠脸吃饭的花瓶。"
车驶过外滩时，东方明珠塔正披着朝霞。程莉发来封面预览，标题是血红的手写体：《Gentleman Killer》。配文只有一行字："野兽终于出笼了"。
经纪人突然开始疯狂截屏："GUCCI艺术总监点赞了！Valentino创意总监转发说'这就是我要的缪斯'！"他手抖得差点摔了平板，"华少！我们要冲出亚洲走向国际了！"
华英雄降下车窗。黄浦江的风带着潮湿腥气扑面而来，恍惚间与维多利亚港的海风重叠。手机又震，是苏糖发来的语音："弟弟！你那个眼神好可怕！但是...但是好帅啊！我经纪人说要找你拍MV！"
远处江面有货轮鸣笛。华英雄着左手腕——那里本该有道子弹擦痕。现在只有光洁的皮肤，和百达翡丽表盘反射的冷光。
程莉的第二条信息紧随而至："忘了说，巴黎那场秀的主题是'东方暴君'。"后面跟着个子弹emoji。
经纪人己经开始用计算器按分成比例。华英雄闭上眼，任由晨光在眼皮上投下血色光斑。上辈子最后一颗子弹穿过眉心时，华英雄隐约听见有人说："下辈子...别当好人..."
现在老天爷给了华英雄张能蛊惑众生的脸，却让他成了娱乐圈著名花瓶。这算什么？另类惩罚？
手机又震。这次是华建军：「周末回家吃饭，带上程莉」
华英雄笑出声。保姆车转过街角，巨幅广告牌上是某顶流小生代言的洗发水广告。经纪人突然福至心灵："下周他们续约，品牌方肯定要换人！"
江风卷着张旧报纸拍在车窗上，头条赫然是《流量时代终结？》。我按亮手机，锁屏照片里那个眼神危险的男人对华英雄冷笑。
多新鲜啊，他这种人也配当时尚缪斯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