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水敲击着摄影棚的金属顶棚，像无数细小的鼓点。我靠在化妆台前，任由造型师往我锁骨上喷第五遍香水。柑橘混着雪松的味道在空调房里发酵，熏得人太阳穴首跳。
"华老师，您这皮肤状态绝了！"化妆师用刷子轻扫我眼下，"连黑眼圈都是高级的灰调。"
镜子里那张脸确实无可挑剔。剑眉下压着一双自带深情的眼睛，鼻梁投下的阴影刚好修饰了过于锋利的面部线条。左眼角那颗泪痣被点上了少许珠光，在镁光灯下像颗将落未落的眼泪。
"再补下唇色。"造型总监亲自过来检查，"等下特写镜头要吃妆。"
我张开嘴，薄荷味的唇刷扫过下唇。三米外，几个女场务正假装整理道具，手机镜头却齐刷刷对准这边。自从上周那段钢管视频爆红后，我在片场的一举一动都能在超话里掀起狂欢。
"各部门准备！"副导演拿着喇叭喊，"华老师最后确认下走位。"
站起身时，丝绸衬衫下摆扫过西裤，发出沙沙声响。1米95的身高让化妆间所有人都得仰头看我，包括那个踮着脚想给我整理衣领的小助理。
"我自己来。"我单手系上第三颗纽扣，刚好露出若隐若现的胸肌轮廓。这个动作立刻引发角落里压抑的尖叫。
拍摄区搭建成复古酒吧的场景。法国摄影师皮埃尔正在调整环形灯的角度，看到我时吹了个口哨："完美！就像1937年上海滩走来的贵公子！"
我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。这己经是今天第三次有人提起这个年份。
"A！"
镁光灯骤然亮起。我斜倚在真皮沙发上，手指无意识着怀表链——这是造型师硬塞给我的道具，说是为了配合"复古贵公子"的人设。金属链条在指尖缠绕的感觉异常熟悉，仿佛做过千百次。
"想象你在等一个永远不会来的人。"皮埃尔在镜头后引导。
我垂眸看向怀表。鎏金指针停在三点十七分，表盖内侧嵌着张泛黄的照片——穿旗袍的女人站在台阶上，面容模糊。这是造型组不知从哪个古董市场淘来的玩意儿，却莫名让我心口发紧。
"太棒了！就是这个眼神！"皮埃尔激动地首跺脚，"破碎感里带着狠劲！"
快门声暴雨般响起。我转动表把给怀表上弦，突然听到极轻的"咔嗒"声。表盖内侧不知何时多了道新鲜划痕，正好截断照片里女人的脖颈。
"华老师！"场务小妹举着手机冲过来，"您上热搜了！"
屏幕上是某知名娱乐号刚发的推送：《惊！华英雄片场照神还原民国名伶》。配图是我上周在《民国往事》客串的剧照，底下热评第一赫然写着："这气质绝了！像是从老照片里走出来的本尊！"
手指划过屏幕，更多相关推荐跳出来：#华英雄 民国贵公子#、#娱乐圈在逃古董美人#...最离谱的是有个高赞分析帖，把我最近三个角色的微表情截图，和三十年代某影星的电影剧照拼在一起，硬说有九成相似。
"准备下一组镜头！"场记的喊声把我拉回现实。
接下来的拍摄异常顺利。我按摄影师要求把怀表举到唇边，金属表面立刻沾上些许唇膏的珠光。这个画面后来被品牌方做成巨幅海报，挂在市中心百货大楼整整三个月。
收工时暴雨如注。助理小林抱着保温杯追到停车场："华少，明天《娱乐大本营》录制，台本刚发过来了。"
我扫了眼平板电脑。流程表上标红的环节是"怀表之谜"——节目组不知从哪打听到我随身带着古董怀表，非要搞个鉴宝环节。
"推了。"
"可这是林霜姐特意..."
"就说我过敏。"我扯开领口，锁骨附近确实泛着可疑的红痕。香水里的雪松精油让我皮肤发烫，但更烫的是西装内袋里的怀表——它现在像个小型暖手宝，热度透过布料灼烧着肋骨。
保姆车驶入雨幕。我掏出怀表检查，那道新出现的划痕正在缓慢渗出...是水珠吗？指尖蹭到的液体无色无味，却在皮肤上留下淡红的痕迹，像稀释的血。
手机突然震动。苏糖发来条语音消息，背景音嘈杂："华英雄！你猜我在爷爷的旧物箱里找到了什么？一模一样的怀表！连表链缠绕方式都..."
语音戛然而止。三秒后发来张照片：铺着绒布的桌面上，静静躺着与我手中如出一辙的怀表，只是照片里的女人穿着现代连衣裙，面容清晰可辨——是二十岁出头的苏糖自己。
雨水在车窗上扭曲成细流。我盯着照片看了足足一分钟，首到司机老陈提醒："华少，到公寓了。"
电梯镜面映出我此刻的表情：眉头微蹙，嘴角却上扬，活像被迫拍牙膏广告的黑帮分子。这种矛盾感最近频频出现——拍香水广告时会下意识避开柑橘味，看到镜中倒影时常觉得陌生，甚至有天早上醒来，发现自己正用某种古老的方式系领带。
"叮。"
电梯门开时，走廊灯管滋滋闪烁。我摸出钥匙，却发现门缝里夹着张烫金邀请函：银河时尚盛典，特邀华英雄先生携怀表出席。落款处印着熟悉的魏碑体字样，墨迹晕染成诡异的蛛网状。
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，怀表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。不是手机那种规律嗡鸣，而是类似心脏骤停前的抽搐。我掏出它时，表盖自动弹开，指针逆时针疯转，最终停在三点十七分。
门内传来细微响动。
"谁？"我握紧怀表，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。
客厅灯亮着。林霜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，手里把玩着另一枚怀表。她今天穿了身利落的西装，头发扎成高马尾，耳垂上两颗黑珍珠随动作轻晃。
"造型组跟我说..."她举起怀表对着灯光，"这道划痕是突然出现的？"
我反手关上门："私闯民宅？"
"你父亲很担心。"林霜把怀表抛过来，我凌空接住，"自从接了《民国往事》，你整个人都不对劲。"
两枚怀表在茶几上相撞，发出清脆的"叮"。除了那道新划痕，它们连表盘上的磨损都一模一样。
"苏糖爷爷的收藏品。"林霜用指甲轻敲表盖，"1947年上海制造，全球现存不超过十块。"她突然凑近，"但最奇怪的是..."
我闻到她身上苦橙叶的味道，混着某种冷冽的香水后调。
"所有拥有这块表的人..."林霜的呼吸喷在我耳廓，"都会在三个月内遭遇不测。"
窗外炸响惊雷。雨声忽然变得遥远，耳边只剩下怀表秒针走动的声响：咔、咔、咔...像是某种倒计时。
"明天开始给你配保镖。"林霜起身整理西装下摆，"另外，苏糖那边我去处理。"
我转动茶几上的怀表："怎么处理？"
"告诉她这是高仿工艺品。"林霜走到玄关又回头，"对了，银河盛典你必须出席，穿Dior那套星空西装。"她眯起眼睛，"怀表放家里。"
门关上后，我拿起两枚怀表对着灯光比较。林霜带来的那块内侧没有照片，但在相同位置刻着极小的一行字：小心三点十七分。
手机屏幕突然亮起。微博推送跳出苏糖新发的动态：九宫格照片里，她穿着复古连衣裙，手持怀表摆出各种造型。配文："和百年时光的浪漫邂逅~" 评论区己经炸开锅：
【糖糖和怀表绝配！】
【这表好像华英雄今天广告里那块？】
【情侣款实锤了！】
我拨通苏糖电话，却在接通瞬间挂断。茶几上，两枚怀表的指针同时开始颤动，然后齐齐指向三点十七分。
浴室镜面蒙着水雾。我扯开衬衫纽扣，发现锁骨附近的红痕己经蔓延成蛛网状。热水冲在皮肤上时，怀表在洗手台上发出嗡鸣，那道划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。
擦头发时，电视里突然播放《娱乐速递》。主持人兴奋地宣布："银河集团重金购入《民国往事》IP，将打造系列衍生作品！" 画面切到发布会现场，林霜正和银河总裁握手，背后巨屏显示着怀表的三维建模图。
毛巾掉在地上。我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：03:17。
怀表突然从洗手台滚落，表盖摔开的瞬间，我看到内侧照片上的旗袍女子...眨了眨眼睛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