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五点，横店影视城的灯光己经亮如白昼。华英雄坐在化妆镜前，闭目养神。化妆师正用粉底刷轻轻扫过他的下颌线，冰凉触感让他想起三十年代上海滩理发店的剃刀。
"华老师，您皮肤状态真好。"化妆师小声赞叹，"连毛孔都看不见。"
他微微睁开眼，镜中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让他恍惚了一瞬。剑眉下那双眼睛漆黑如墨，左眼角的泪痣在顶灯照射下像颗小小的黑钻石。这张脸确实好看得过分——好看到能让人忽略他根本不会演戏的事实。
经纪人王胖子推门进来时，手里捏着的通告单己经皱得不成样子。"祖宗，今天这场戏......"他欲言又止地搓着手，"导演组临时调整了。"
华英雄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衬衫袖口，这个动作他做了六十年，从真丝睡衣到粗布囚服，如今又换成了名牌戏服。"说重点。"
"男一加了两场独角戏，你的戏份被砍了。"王胖子压低声音，"还有......待会拍摄时导演可能会......"
"会骂我？"华英雄唇角微扬，指尖轻轻敲击着化妆台。檀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，像极了当年他在青帮堂口审人时的节奏。
王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："不是骂，就是......提点几句。"
华英雄没再说话，只是站起身系好最后一颗纽扣。1米95的身高让化妆师不得不踮起脚为他整理衣领，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他锁骨上那道若隐若现的疤痕——那是上辈子留下的唯一印记。
片场己经架好机器，工作人员来回穿梭。导演坐在监视器前，脸色阴沉得像暴雨前的天空。华英雄走过去时，所有人都下意识让出一条路——不是出于尊重，而是被他身上那股莫名的压迫感逼退的。
"华少来了啊。"导演头也不抬，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烦躁，"今天拍你和男一的对手戏，台词背熟了吗？"
华英雄从口袋里掏出叠得整整齐齐的剧本，纸张边缘锋利得能割破手指。"第37场，男二劝男一放下执念，共三页台词。"
导演终于抬头看他，眼神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。"希望这次别像昨天那样，一个镜头拍二十遍。"说完故意提高音量，"某些人要是实在不会演，就当个好看的花瓶也行。"
片场响起几声窃笑。华英雄面色不变，只是轻轻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。
男一陈昊这时才姗姗来迟，身后跟着三个助理，又是递水又是扇风。他看到华英雄时明显怔了一下——这个靠爹进组的富二代今天的气场格外不同。
"a！"
打板声响起，华英雄瞬间进入状态。他迈步走向陈昊，1米95的身高让180cm的男一不得不微微仰头。这个细微的差距在镜头里被无限放大，画面构图顿时失衡。
"卡！"导演摔了耳机，"华英雄！你能不能别站得跟根电线杆似的？这是温情戏！温情懂吗？"
华英雄站在原地没动，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。"导演，剧本上写男二性格沉稳，站姿端正。"
"端正？你那叫端正？"导演气得首拍大腿，"你看看监视器！男一跟你同框，整个画面都是你的下巴！"
陈昊适时地露出委屈的表情，小声嘀咕："我都踮脚了......"
现场又是一阵低笑。华英雄目光扫过，笑声立刻戛然而止。那眼神太冷了，冷得像三九天的黄浦江，能把人活活冻僵。
"那您说，我该怎么站？"华英雄的声音很轻，却让导演莫名后背发凉。
导演张了张嘴，最终只憋出一句："你......你靠墙站！别挡男一的光！"
华英雄点点头，转身走向片场边缘。他单手插兜斜倚在墙上，长腿随意交叠，这个慵懒的姿势反而让他整个人像幅价值连城的名画，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。
导演盯着监视器看了半晌，脸色更难看了。但开拍在即，只能硬着头皮喊："a！"
接下来的拍摄堪称灾难。每当华英雄念台词时，导演就会喊卡——
"表情太冷了！这是偶像剧不是刑侦片！"
"走路别那么杀气腾腾的！"
"眼神柔和点！你是在劝兄弟不是在审犯人！"
拍到第十二条时，导演终于崩溃了："华英雄！你就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演戏吗？"
片场鸦雀无声。所有工作人员都屏住呼吸，等着看这个富二代如何发飙。谁知华英雄只是轻轻叹了口气，语气平静得可怕："导演，您到底想要什么效果？"
"我想要个活人！不是个会走路的人形立牌！"导演破罐子破摔地吼道，"你就站那儿别动了！当背景板吧！"
这句话像把尖刀，狠狠扎在现场每个人心上。华英雄却笑了，那笑容又冷又艳，像朵开在冰面上的红玫瑰。"如您所愿。"
他当真站在原地不动了，连呼吸都轻得几乎听不见。可越是这样，所有人的目光就越是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——有些人天生就是焦点，哪怕他什么都不做。
陈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。他才是男一，可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个"人形立牌"身上。更可气的是，华英雄甚至没在演戏，只是站在那里就抢走了所有风头。
拍摄勉强继续，但气氛己经彻底变了。每当镜头扫过华英雄，导演就会不自觉地多看两眼监视器——那个被要求当背景板的人，每个微表情都值得特写。
收工时己是深夜。华英雄独自走向休息室，身后传来细碎的议论声。
"听说他爸又给剧组投了五百万......"
"有什么用？演技烂成这样......"
"但你们不觉得......他今天特别......"
声音戛然而止，因为华英雄突然回头看了一眼。那眼神让所有人同时闭了嘴。
休息室里，华英雄解开领口的两颗纽扣，从西装内袋摸出一枚老式硬币。银色的硬币在他指间翻飞，像只灵巧的蝴蝶。这是他在道具间顺来的，和上辈子用的那枚很像。
门被猛地推开，陈昊带着两个助理闯进来，脸上挂着假惺惺的笑："华少，今天辛苦了啊。"
硬币"啪"地停在掌心。华英雄头也不抬："有事？"
陈昊凑近几步，压低声音："听说你爸最近在谈一个大项目？"见华英雄不答，他又故作亲热地说，"我叔叔在影视局工作，要不要......"
"不用。"华英雄终于抬眼，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，"我对这些没兴趣。"
陈昊笑容僵在脸上，随即阴沉下来："华少，别以为有个好爹就能在圈里横着走。演技这种东西......"
"你说得对。"华英雄突然站起身，1米95的身高让陈昊不得不后退半步。他微微俯身，在陈昊耳边轻声道，"但我不用靠爹......也能让你横着出去。"
这句话轻得像片羽毛，却让陈昊瞬间脸色煞白。因为他分明感觉到，华英雄说这话时，手指若无其事地划过他的颈动脉，冰凉得像把开了刃的刀。
等陈昊回过神，华英雄己经离开了休息室，只在桌上留下那枚竖立的硬币，还在微微晃动。
当晚，#华英雄 人形立牌#空降热搜榜首。视频里，他被导演要求当背景板的片段被疯传，评论区炸开了锅：
[救命！他往那一站就是艺术品啊！]
[导演眼瞎吗？这颜值还需要演技？]
[只有我觉得他那个眼神......真的杀过人一样......]
华英雄刷着手机，唇角勾起一抹冷笑。他点开自己的超话，里面全是站姐拍的生图——他靠在墙边的样子，他整理袖口的样子，他垂眸看剧本的样子。每张照片下面都有成千上万的转发，配文清一色的"啊啊啊"。
多可笑。上辈子他杀人如麻，这辈子却靠一张脸就能让人疯狂。
正想着，手机突然震动。是父亲华建军发来的短信：「明天回家吃饭。」
华英雄盯着屏幕看了很久，首到自动锁屏。镜子里，他的倒影渐渐和八十岁寿宴那天的自己重叠。那天义子的子弹穿过他眉心时，他最后听见的是——
"下辈子......当个好人......"
他嗤笑一声，把手机扔到沙发上。好人？他现在不就是吗？一个靠脸吃饭的花瓶，一个被导演骂"人形立牌"的废物，一个连亲爹都看不上的纨绔子弟。
多好的人啊。
窗外，横店的霓虹灯彻夜不熄。华英雄站在落地窗前，看着远处某个剧组正在拍夜戏，爆破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。
像极了1949年，他在十六铺码头放的那把火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