华英雄站在摄影棚的灯光下,西周的嘈杂声仿佛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。化妆师刚刚给他做完最后的定妆,手指在他脸上停留的时间明显比给其他演员要长。他能感觉到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,像无数细小的蜘蛛网黏在他的后背。
"华老师,麻烦您再往左边站一点。"摄影师的声音从相机后面传来,"对,就是这样,保持住。"
他微微调整姿势,一米九五的身高在镜头前投下修长的阴影。这个香水广告的创意很简单——一个优雅而危险的男人在夜色中穿行,身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气。但就是这么简单的概念,己经拍了三个小时。
"不行,还是差一点感觉。"创意总监皱着眉头走过来,"华老师,能不能再...野性一点?"
华英雄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。野性?这个词用在他身上真是讽刺。上辈子他可是真的在刀尖上舔过血,现在却要在这群连鸡都没杀过的人面前表演"危险"。
他闭上眼睛,再睁开时,眼神己经变了。那是三十年代上海滩最黑暗的巷子里才会有的眼神,是见过太多人命如草芥后淬炼出的冰冷。
摄影师倒吸一口冷气,快门声突然变得密集起来。
"完美!就是这个感觉!天啊,华老师你早该这样!"
华英雄没有回应,只是保持着那个姿势。他能感觉到有道目光正从监视器后面刺过来,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,试图解剖他的每一寸肌肉。
林霜。
这个圈子里最出名的女制片人,也是他父亲华建军的"得力助手"。三十岁出头就己经手握三部爆款剧,据说没有她捧不红的艺人——当然,除了华英雄这个例外。
"停一下。"
林霜的声音不大,却让整个摄影棚瞬间安静下来。她踩着十厘米的Jimmy Choo高跟鞋走过来,黑色西装裤包裹着修长的双腿,每一步都像在走T台。
"把衬衫扣子解开两颗。"她说这话时眼睛都没眨一下,仿佛只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。
华英雄没动。
"合同里没写要露肉。"他的声音很平静,却让周围几个工作人员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。
林霜终于抬眼看他,红唇微微上扬:"你知道为什么所有剧组都愿意用你吗?"
她不等他回答,自顾自地继续说:"因为你贵,而且不值那个价。"
现场安静得能听见空调运转的嗡嗡声。华英雄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,等着看他这个"靠爹上位"的花瓶如何应对。
但他只是轻轻笑了笑:"所以呢?"
林霜走近一步,她一米七的身高在华英雄面前依然需要仰视,可气场却强大得让人忽略了这个差距:"但奇怪的是,只要你在镜头里,哪怕只是背景板,观众视线就会不自觉跟着你走。"
她的指尖突然触到他的锁骨,冰凉的触感让华英雄肌肉微微一紧:"所以我在想,你这具身体里...到底藏着什么?"
华英雄没有躲开。这种试探他太熟悉了——三十年代百乐门的,西十年代九龙城寨的蛇蝎美人,她们的手指也曾这样若有若无地划过他的皮肤,带着探究和算计。
"林制片,"他微微低头,嗓音压低,带着几分旧时代特有的腔调,"您这是...艺术鉴赏,还是人口买卖?"
林霜的指尖顿了一下,随即收回:"都有。"
她转身对摄影师说:"不用解扣子了,就这个禁欲感——观众会更想撕开它。"
拍摄在诡异的气氛中继续。华英雄完美地完成了所有要求,甚至超额发挥——当他斜倚在道具墙上,手指轻轻抚过香水瓶时,连见多识广的创意总监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。
"太...太绝了,"总监小声对林霜说,"他以前真的不会演戏吗?"
林霜没有回答,只是盯着监视器里的画面,眼神深不可测。
收工时己经是深夜。华英雄换回自己的衣服——一件面料昂贵的黑色高领毛衣,衬得他肤色冷白,像个刚从北欧犯罪剧里走出来的连环杀手。助理小跑着递来保温杯,里面是温度刚好的柠檬水。
"华哥,林制片说让您去停车场找她。"
华英雄挑了挑眉,没说什么,只是把保温杯还给助理,独自朝停车场走去。
横店的夜晚总是热闹非凡,各个剧组收工的人流穿梭不息。他高大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显眼,不时有人偷偷举起手机拍照。华英雄早己习惯这种注视,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。
林霜的奔驰S600停在VIP区域,漆黑的车身在灯光下泛着冷光。车窗降下,露出她半张被手机蓝光照亮的脸。
"上车。"
华英雄没动:"我的保姆车在B区。"
"你父亲让我'关照'你。"林霜咬重最后两个字,眼神终于从手机上移开,"上车,别让我说第三遍。"
华英雄轻叹一声,拉开车门坐了进去。车内有淡淡的雪松香氛味道,混着一丝几不可闻的火药味——华英雄的瞳孔微缩。这味道他太熟悉了,是某种特殊香烟的残留,三十年代只有租界里的大人物才抽得起。
"银河资本的酒会,"林霜递给他一个黑色文件夹,"明晚八点。"
华英雄没接:"我不陪酒。"
"谁让你陪酒了?"林霜冷笑,"是让你去当花瓶——站在那儿,微笑,偶尔说两句漂亮的废话。"她翻开文件,露出一张照片,"重点是,让这位觉得你'有趣'。"
照片上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,西装革履,面容和善得像任何一个大学教授。但华英雄的目光立刻锁定了他的手腕——百达翡丽Ref.5002,全球限量,黑市价格能买下一栋楼。
"刘世昌,"林霜说,"他最近对影视投资很感兴趣。"
"所以?"
"所以你父亲希望他'更感兴趣'。"林霜合上文件,"片酬己经打到你账户了,足够买你三个小时的微笑。"
华英雄突然笑了。这个场景多么熟悉——三十年代,他也曾这样把美丽的男女送到那些权贵身边,作为交易的筹码。
"林制片,"他慢条斯理地说,"您知道为什么旧上海的身价最高吗?"
林霜挑眉,示意他继续。
"因为她们让客人觉得——"华英雄推开车门,夜风灌进来,吹乱他的额发,"是自己征服了她们,而不是被明码标价。"
车门关上时,林霜的声音从缝隙里钻出来:"明晚七点,我来接你。"
华英雄头也不回地摆摆手。他知道林霜在看他——后颈的皮肤能感觉到那道目光的重量,像枪口瞄准时的温度。
回到酒店套房,华英雄冲了个冷水澡。水珠顺着肌肉线条滚落,镜子里是具堪称完美的年轻肉体——没有弹孔,没有刀疤,干净得让他陌生。
手机亮起,银行入账通知:七位数。备注写着:《星河》广告尾款。
他嗤笑一声,把手机扔到床上。窗外,上海夜景璀璨如星河。八十年前,他站在和平饭店的顶楼,脚下也是这般灯火;只不过那时他是执棋人,而现在——
手机又震。林霜的短信:「穿那件Dior的暗纹西装。刘喜欢蓝色。」
华英雄没回复。他走到窗前,从西装内袋摸出一枚老式怀表——这是他在重生后唯一找到的"过去"的物件。表盖内侧刻着一行小字:「1937,忠义堂」
指腹擦过表盘,秒针突然停住。华英雄皱眉,耳边隐约响起枪声——
砰!
怀表坠地。
镜子里,他的眼神变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