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沙的夜风裹挟着湘江的水汽穿过半开的窗户，华英雄站在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前，指尖无意识地着手机边缘。屏幕上武潇的最后一条消息还亮着："品牌方很满意，说你们'专业又神秘'。"窗外是五一广场璀璨的灯火，霓虹在雨后的玻璃上晕开模糊的光斑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烟草与栀子花的混合气息涌入鼻腔——这是长沙特有的味道。今晚的谢幕场景在脑海中不断闪回：文卿仰起脸时颤动的睫毛，自己低头时恰到好处的角度，观众席爆发的尖叫声像潮水般涌来。那个完美的借位吻，连现场跟拍的记者都没看出破绽。
指节传来细微的刺痛，华英雄这才发现自己在不自觉地啃咬食指关节。这个从小养成的习惯总在心事重重时冒出来。他松开牙齿，转身看向房间里的穿衣镜。镜中的男人穿着皱巴巴的戏服衬衫，领口还沾着舞台妆的闪粉，嘴角维持着谢幕时的弧度，眼睛里却盛满连自己都看不懂的情绪。
敲门声就是在这时响起的。三下，停顿，再两下——这是文卿特有的节奏。
"明天的剧本，要再对一遍吗？"
她的声音透过厚重的门板传来，像一捧清冽的泉水。华英雄快步走去开门，木质地板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。
走廊暖黄的灯光下，文卿穿着宽松的亚麻衬衫，发尾还滴着水，在肩头洇出深色的痕迹。她怀里抱着两本厚厚的剧本，右手无名指上沾着蓝色墨水的印记——这是她修改台词时留下的习惯。华英雄注意到她左手腕上戴着自己去年送的那条极细银链，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。
"进来吧。"他侧身让出通道，接过她手中的剧本时，指尖碰到她微凉的皮肤。
文卿走进房间，目光扫过凌乱的桌面——摊开的行程表上圈出了未来三天的排练时间，半杯凉透的咖啡旁边放着撕开的润喉糖包装纸。她轻轻摇头，拿起咖啡杯走向洗手间，水流声随即响起。华英雄听见她冲洗杯子的声音，然后是冰箱门打开的响动。
"少喝咖啡。"她走回来，将一瓶矿泉水放在他面前，"明天第三幕的独白，导演想调整节奏。"
瓶身凝结的水珠在桌面上画出一个完美的圆。文卿翻开剧本，指尖点在一段被黄色荧光笔标记的台词上。华英雄在她身旁坐下，两人之间的距离刚好能让他的衣袖蹭到她的肩线。他低头看剧本，却发现那些熟悉的台词突然变得陌生起来，铅字在眼前扭曲成模糊的黑色小点。
"文卿。"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。
"嗯？"她没抬头，仍在剧本边缘写着什么，钢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。
"今晚......"
"效果很好。"文卿合上钢笔帽，金属相撞发出清脆的咔嗒声，"武潇说品牌方很满意。"
华英雄注视着她侧脸的轮廓，从微微颤动的睫毛到抿起的唇角。化妆间昏黄的灯光在她鼻梁上投下一道细窄的阴影，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石膏像。
"我是说......"他斟酌着词句，"你会不会觉得......"
文卿突然转过头来，这个动作让她的发梢扫过他的脸颊。华英雄在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看见自己放大的倒影，还有某种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。
"觉得什么？"她问。
（觉得那个借位太假？觉得我应该真的吻你？觉得我们这样很奇怪？）
华英雄的喉结滚动了一下，最终只是摇摇头："没什么。"
文卿看了他一会儿，突然伸手摘掉他的眼镜。这个动作太过自然，以至于华英雄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眼前变得模糊的世界。
"你眼睛红了。"她轻声说，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太阳穴，"明天还要早起，对完这段就休息吧。"
她的手指带着沐浴后的凉意，像一片雪花落在皮肤上。华英雄突然抓住她的手腕，感受到她脉搏的跳动通过相贴的皮肤传来。这个瞬间，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，连窗外城市的喧嚣都变得遥远。
"如果......"他的声音有些哑，"如果今晚不是借位......"
"华英雄。"文卿打断他，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，"你知道为什么我同意武潇的计划吗？"
华英雄摇头，她的手腕在他掌心微微发烫。
"因为这样，"她慢慢抽回手，嘴角浮现出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，"我们就有理由在没人的地方，做真的。"
这句话像一滴墨落入清水，在华英雄脑海中缓缓晕开。他张了张嘴，却发不出声音。文卿己经站起身，剧本在她手中卷成一个圆筒。她走到门口，手搭在门把上时回头看了一眼，灯光在她的镜片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
"对了，长沙的小龙虾很有名。"她说这句话的语气就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，"巡演结束后，我带你去吃。"
门关上的声音很轻，却在华英雄心里激起一阵轰鸣。他慢慢躺倒在床上，用手臂遮住眼睛。酒店床单带着消毒水的气味，混合着枕头上残留的橙花香气——那是文卿刚才留下的。
（所以这算是......约会邀请？）
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，屏幕亮起的蓝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刺眼。是苏糖发来的消息，一连串感叹号几乎要跳出屏幕："英雄哥！你和文卿姐上热搜了！有人拍到你们昨晚一起回酒店！！"
紧随其后的是一组模糊的偷拍照。华英雄放大图片，认出那是昨晚演出结束后，他和文卿并肩走在解放西路的场景。照片里文卿戴着口罩，而他正低头听她说话，两人的手在阴影中似乎交叠在一起。热搜第三的标签赫然在目：#华英雄文卿 深夜同归#
华英雄正想回复，房门又被敲响。这次是武潇特有的节奏——连续五下急促的敲击。
"开门，我知道你没睡。"她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。
华英雄拉开门，武潇像一阵风似的卷进来，手里拎着的塑料袋里装着几罐啤酒和零食。她今天穿着黑色背心和迷彩裤，右臂上新添的纹身还贴着保鲜膜。
"恭喜啊，"她笑嘻嘻地把啤酒扔给华英雄，"你们俩现在是'专业营业CP'的典范了。"
华英雄接住啤酒，冰凉的铝罐表面凝结的水珠打湿了他的掌心。"这是意外。"他无奈地说。
"意外？"武潇夸张地挑眉，拉开易拉罐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，"文卿主动提出和你一起走回酒店也是意外？"
华英雄愣住了，啤酒罐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变形声。"她主动？"
"你以为呢？"武潇灌了一大口啤酒，泡沫沾在她的嘴角，"那丫头比你想的狡猾多了。"她用袖子擦了擦嘴，"不过这样也好，既维持了神秘感，又给了粉丝想象空间。"
华英雄低头看着手中的啤酒，突然想起文卿临走时说的话。那些简单的字句在他脑海中不断重组，每个音节都带着新的含义。他的耳朵开始发烫，连忙仰头喝了一口啤酒掩饰。
武潇眯起眼睛："喂，你脸怎么这么红？"
"热的。"华英雄转身走向窗前，推开窗户让夜风吹散脸上的温度。楼下街道传来夜市摊贩的吆喝声，混合着汽车喇叭的鸣响。
武潇耸耸肩，跳上床盘腿坐下："行吧。对了，明天记者肯定会问今晚的事，你打算怎么回答？"
华英雄望着远处湘江上闪烁的航标灯，想起文卿平静的眼神和藏在话语下的暗示，嘴角不自觉地上扬："就说......"
"专业演员知道什么时候该保留秘密？"武潇翻了个白眼，"能不能换个台词？都成你口头禅了。"
华英雄笑了，夜风拂过他微烫的脸颊："这次换一句。"
......
第二天清晨，酒店大堂挤满了记者。闪光灯此起彼伏，像一场小型雷暴。华英雄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走下电梯，头发还带着些许湿气。他一眼就看见文卿站在大堂角落的绿植旁，正低头翻看剧本，晨光透过落地窗在她身上镀上一层金边。
"华先生！"一个女记者最先发现他，话筒几乎要戳到他下巴，"昨晚有人拍到你和文小姐一起回酒店，能解释一下吗？"
其他记者立刻蜂拥而上，十几只录音笔同时伸到他面前。华英雄看了一眼文卿的方向，她依然专注地看着剧本，仿佛对周围的喧嚣充耳不闻，但他注意到她翻页的指尖停顿了一下。
"我们......"华英雄转向镜头，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，"在对剧本。"
记者们发出失望的嘘声，有人不甘心地追问："为什么要深夜在酒店对剧本？不能白天在剧院吗？"
华英雄正要回答，余光瞥见文卿合上剧本走了过来。她今天穿着淡蓝色的衬衫和白色休闲裤，发梢别着一枚小小的珍珠发卡——那是他去年在她生日时送的礼物。
"因为白天要排练。"文卿站到他身边，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，"而且酒店的隔音比较好。"
这句意有所指的话像炸弹般在记者群中引爆。华英雄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，转头震惊地看着文卿。她的表情依然波澜不惊，但眼角微微弯起的弧度只有他能看懂。
"那昨晚的谢幕吻也是排练好的吗？"一个娱记敏锐地抓住重点。
文卿推了推眼镜，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华英雄微微泛红的耳尖："专业演员的临场发挥而己。"
她说完便转身走向酒店大门，留下华英雄站在原地面对记者们更加狂热的追问。晨光中，他看见文卿在门口停下脚步，回头看了他一眼，嘴角挂着那个只有他才能解读的、近乎于微笑的弧度。
华英雄突然觉得，这个借位之后的游戏，似乎比想象中要有趣得多。他快步跟上文卿的脚步，两人并肩走进长沙明媚的晨光里，身后记者们的快门声连成一片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