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婉之,腿伸过来。给你捏腿。”
薛良白天砌完墙,晚上还有牛劲讨好吴婉之。
他洗漱完,见吴婉之睁眼躺着发呆,想她还在思索嫁衣图的事。
干脆爬到她边上,拍拍自己的腿,示意她伸过来,要给她捏腿。
吴婉之瞥过视线,瞧他实在殷勤,忽然升起玩笑的心,把腿探过去。
薛良果真接住,低头就要伺候。
吴婉之本抿着嘴笑,这会见他当真,又赶紧收回腿,“算了,我己经不怪你。你砌墙比我还累。”
薛良捞回腿,很识相地开始上手,“无妨,谁让我昨晚使坏呢。”
他手上的力道不轻不重,刚好让人感到松泛舒适。
吴婉之的笑容又展露出来,眼里都带着暖意,“那我待会给你按肩膀。”
薛良勾起嘴角,笑得很是惬意,完全看不到砌墙的疲乏,“婉之真公平的,待我真好。”
吴婉之低笑一声,觉得薛良总能找到角度夸她。
恐他又讲出什么浑话来,吴婉之便不再找话题,由着他捏。
捏完左腿,薛良又坐到另一边给她捏右腿。
吴婉之舒服得很,渐渐有些困意。
首到薛良揉完大腿,手指落在小腿骨上,吴婉之才猛然清醒,惊惶地缩回脚坐起来。
“不捏了。”她用手捂住小腿骨的某处,似要把脚藏起来。
薛良手还悬在半空,笑着看她,“昨晚都亲过了,没什么可怕的。婉之,给我看一看。”
吴婉之想起昨晚连绵的吻,心里又泛起涟漪。
她犹豫片刻,伸手把中衣的裤腿卷起来。
薛良拉过她的脚,视线落在吴婉之的小腿腿骨上。
吴婉之腿骨的半截处,有个很明显的小鼓包,想必就是断骨愈合之处。
当年沈轩在山里追逐吴婉之。
吴婉之慌不择路,西处窜逃,踩到湿滑的落叶,失控地滚落山坡。
她下落的速度太快,当腿骨撞上半道上的石头,没有任何奇迹,腿当场就断了。
薛良很难想象她当时有多痛,又是如何忍着痛爬到石缝里熬过两天。
每当想到这个画面,薛良的眼眶便抑不住发酸。
可昨晚吴婉之却安慰他说,“其实摔下去也好。如果不摔下去,沈轩可能就抓住我了。”
薛良不知如何安慰,只能一遍又一遍地亲吻她。
平常吴婉之穿着裙子看不出来。
其实她痊愈之后就变长短脚了,走路时受力不均,变得一瘸一拐。
如此长年累月,右腿用力较小,逐渐退化,比左腿看上去纤细许多,连肩膀都是高低的。
只是万幸长短的差异很小,她本身体态又较好,旁人的视线又惯常落在她脸上,所以不大明显。
不过旁人不上心的缺陷,吴婉之本人是很在意的。
昨晚甚至不愿意褪尽衣物,只是后来动情,意乱情迷的,才让薛良得了逞。
如今清醒着,她便有些不愿意给人看。
“薛良。”吴婉之的表情又恢复成以前的软弱模样,“你嫌我丑吗?”
薛良抬眸看她,目光柔和地笑道:
“不嫌。你什么模样我都不嫌。况且我右臂还残废呢,你都不嫌我,我更不可能嫌你。”
他说罢又低下头去,拇指轻轻按压吴婉之的腿骨突起处。
薛良右臂断过骨头,又被庸医复错位,所以他大概能猜到吴婉之这腿骨是怎么回事。
平安镇不及清源镇繁华,没有柳家医馆这种百年传承的老字号。
当时吴婉之断腿又受惊,己在山中熬过两日,根本来不及再找名医,只能就近找镇上的大夫救治。
贫瘠之地的大夫不分科,哪科都通,但又可能哪科都不精,不能精准对接断骨也不是不可能。
把骨头按上,用夹板捆住,休养两三个月甚至半年。
待骨头愈合再拆下板子,发现腿己经变得长短,也无计可施。
不是正骨名医,谁敢再把骨头敲断,让它再愈合一次?万一下次还是接错呢?
不如将错就错,见腿还能用,就好好珍惜吧。
如此,一年,两年,三年,吴婉之从十七岁到二十三岁,便就这样了。
吴婉之觉着,她可能一辈子都注定要如此走下去。
吴婉之听薛良说不嫌她,眼里便溢出泪水。
薛良又侧过头看她。
虽然眼里只装着她,可思绪却分了一半,不知落在何处。
他似乎思索着如何措辞,开口说的每句话都斟酌过:
“婉之,以前问你走路疼不疼,你说不疼。这是真话还是假话?
如今我们己是一体,是世上最亲密的人,我们可以分享所有东西。
不管如何你的腿好是不好,我都不会嫌你。你不用再有任何顾虑。”
吴婉之望着薛良,他的表情是如何认真,语气是如何笃定。
吴婉之全都感受得到,愈是感受得到,心里便痛成一摊烂泥。
疼不疼?撞断腿的时候疼不疼?躲在石缝里疼不疼?康复的时候疼不疼?走路呢,一步一步,疼吗?
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,吴婉之早己泪眼模糊,扑到薛良怀里痛哭起来。
“疼,薛良!当时疼得很多次都不想活了。后来走路也疼,不走路也疼。
持续性的疼,间歇性的疼,剧疼,隐疼,一天天,一年年,疼得不行了。
熬到这两年,终于感觉不到疼了。可昨晚被你看到,心里还是疼得很。”
薛良紧紧抱着她,眼底通红,慢慢地抚摸她的背脊,只让她哭个够。
“婉之,我也疼得很。”他垂首亲吻她的头顶,用只有自己的声音说道。
许久之后,吴婉之的哭声小了,开始在薛良怀里抽噎。
薛良伸手扯来床尾的衣服,给她擦脸。
吴婉之正抽泣着,一袭黑衣忽然盖住她的脸,眼前一黑,感受到薛良在给她抹眼泪鼻涕。
她顿时顾不上抽抽,喉咙忽然溢出两声笑,握住脸上的大手,娇气道:“薛良,你要拿手帕。”
薛良哼笑一声,拿掉她脸上的衣服。
眼前的黑影掀开,吴婉之第一眼看到的,就是薛良笑弯的眼睛。
他揶揄道:“婉之哭得可惨。你那小手帕可不够擦的。”
吴婉之又笑起来,把头埋到他怀里,不准她看见自己的惨状。
“婉之,我之前与你说过,我的手臂被逢春医馆的大夫摸错骨头,强行复位。你还记得?”
待吴婉之的情绪彻底发泄完,不再抽泣,薛良才重新开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