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漫进鹰嘴谷时，萧承煜蹲在东侧山壁的凹处，指尖着弩机的青铜扳机。
山风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——那是王大柱刚埋好的绊马索，浸过马血的麻绳正渗着暗红。
他望着谷口方向，耳尖微动，捕捉到了极轻的马镫撞击声。
"公子，火折子点着了。"王大柱猫着腰凑过来，粗布短打沾着草屑，手里举着半块烧得噼啪响的桦树皮。
这个原本在流民堆里讨饭的庄稼汉，此刻眼里亮着狼崽子般的光，"按您说的，在谷外五里地堆了三堆干柴，现在烧得跟火把似的。"
萧承煜嗯了一声，目光扫过山壁下用藤条编的绊网——那些浸过松油的藤条在暮色里泛着幽光，像张蛰伏的巨网。
他想起昨日在破庙见到的场景：老妇人把冻成硬饼的馕掰成碎渣喂孙儿，小娃舔着碎屑的模样，像极了他在博物馆见过的汉砖上的饥民图。
喉咙突然发紧，他摸了摸腰间用布裹着的玉璜，那是南楚皇子的信物，此刻硌得胯骨生疼。
"影七呢？"他问。
话音刚落，右侧的灌木丛忽然晃了晃，一道黑影如夜枭般掠至。
影七的黑鳞软甲泛着冷光，左手还攥着半截被割断的绳索——那是西戎探路兵用来标记陷阱的。"西戎前锋百夫长贪功，没等斥候回报就冲了。"他声音像碎冰，"现在离假营地还有两里。"
萧承煜的指节在弩机上叩了叩。
系统面板在他视网膜上闪过一行小字：【诱敌任务进度80%】。
这是他用前日系统奖励的《地形学要略》推演了七遍的结果——西戎骑兵急于劫掠，必然选最近的鹰嘴谷；而贪功的百夫长，绝不会等斥候确认营地虚实。
谷口方向突然传来马嘶。
苏慕瑶的声音裹着刀鞘的清响炸响："西戎的狼崽子们，镇北军的下马酒可烫好了！"
萧承煜抬头，正看见苏慕瑶跨在乌骓马上。
她的玄铁刀出鞘三寸，刀光映得她下颌线冷硬如刃。
这个总像块冰坨子的女将军，此刻竟冲他勾了勾嘴角——那是信任的弧度。
他喉结动了动，想起昨夜她摔军报时的凌厉，又想起她看到自己手绘地图时瞳孔骤缩的模样。
原来冰坨子化了，是会落进人心里的。
"来了！"王大柱压低声音，粗手指指向谷口。
两百西戎骑兵的影子从尘烟里漫出来，像一群张牙舞爪的黑狼。
当先的百夫长举着青铜狼首旗，马背上挂着抢来的锦缎，鞍边还晃着半只没啃完的羊腿——果然是贪功冒进的蠢货。
萧承煜摸出怀里的短刀，刀镡的虎头硌得手心发疼。
"点！"他对王大柱低喝。
王大柱把桦树皮往干柴堆一丢。
三堆篝火腾地窜起两丈高，映得西戎骑兵的眼睛发红。
百夫长挥着狼牙棒大笑："汉狗的破营地！
抢够了女人再宰了他们——"
话音未落，最前排的战马突然人立而起。
马腿陷进半人深的陷坑，骑手被甩出去撞在石头上，惨叫声刺破夜幕。
第二排的马被绊马索一绞，西蹄腾空，连人带马砸在藤条网上——松油遇火即燃，瞬间腾起一片火海。
"弩机！"萧承煜抓起弩箭扣动扳机。
苏慕瑶的刀己经劈落。
她大喝一声，镇北军的弩阵同时抬起三角架。
旋转弩机发出蜂鸣，三轮连射如暴雨倾盆。
西戎骑兵的皮甲在弩箭下像纸糊的，前排三十余人瞬间被钉在地上，血沫混着马尿溅了后面的人一脸。
"撤！
撤——"百夫长拖着断腿往马下钻，却被影七的短刃抹了脖子。
影七的刀快得像道黑风，西戎侧翼的三十骑还没反应过来，己经被砍翻了一半。
王大柱举着从流民里收来的铁叉冲下去，叉尖挑飞敌人的弯刀，吼得山壁都在抖："狗日的敢抢老子的粮！"
混乱中，一道铁塔般的身影撞开人群。
唐猛的青铜护心镜被血染红，手里的九环刀抡得呼呼生风："汉狗玩阴的！
老子拆了你们的骨头喂狼——"他盯着苏慕瑶，眼睛红得像要滴血，"镇北将军的女儿？
老子先奸后杀，再把你脑袋挂在城门楼子上！"
苏慕瑶的乌骓马突然前踏半步。
她的玄铁刀完全出鞘，刀光映得半边山谷亮如白昼。"你配？"她轻喝一声，催马迎上。
两马相交的刹那，唐猛的九环刀带着风声劈下。
苏慕瑶不躲不闪，刀背斜挑，精准磕在对方刀刃中段。"当"的一声金铁交鸣，唐猛的虎口崩裂，九环刀当啷落地。
她乘势一提缰绳，乌骓人立而起，前蹄踹在唐猛胸口。
唐猛向后飞退三步，还没站稳，就见刀光如瀑压下——
人头落地的瞬间，萧承煜听见系统提示在脑海炸响：【斩杀武师级敌将，奖励《百战刀法·破阵式》】。
他望着苏慕瑶提刀的背影，刀身上的血珠顺着刀脊滚落，在地上溅成小朵的梅花。
这个总冷着脸的女将军，此刻发梢沾着血，眼里却燃着一团火——那是他在史书中读过的，名将该有的光。
西戎骑兵的士气彻底崩了。
剩下的三十余人调转马头就跑，却被萧承煜提前安排的流民队截住。
他站在山壁上，扯着嗓子喊："火油罐！
往粮草堆扔！"几个精壮流民甩出陶罐，油星子溅在燃烧的干柴上，"轰"地腾起蘑菇云。
西戎的粮草车炸成了火球，惊马撞翻了最后几面狼旗。
战斗持续到后半夜。
当第一缕晨光漫过山谷时，满地狼藉里只剩零星的呻吟。
苏慕瑶的玄铁刀还滴着血，她转身看向萧承煜，眼里的冰碴子早没了踪影："你这谋划，比我爹麾下那些老匹夫强十倍。"她顿了顿，把刀往地上一插，"萧公子若有用得着苏某之处，尽管开口。"
萧承煜抱拳回礼，指节还沾着弩箭的木渣。
他望着满地的西戎尸首，想起系统刚弹出的提示：【完成'与武师级战力结盟'任务，奖励《战鼓魂·初级》】。
风卷着血腥气掠过他的鼻尖，却盖不住远处飘来的炊烟——那是流民营在熬粥了。"日后共抗外敌，"他笑着，笑得比刀还亮，"愿与将军并肩而战。"
苏慕瑶没接话。
她弯腰拾起唐猛的狼首旗，刀背轻轻一挑，旗面"唰"地裂成两半。
晨光落在她的刀身上，映得她的侧脸柔和了几分。
有那么一瞬，她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："真正的将星，能让千军万马跟着他往火里跳。"此刻望着那个站在山壁上、衣摆沾着血污却笑得肆意的年轻人，她忽然觉得，自己好像找到了值得托付背脊的人。
"大柱。"萧承煜转身喊流民头目。
王大柱正蹲在地上给受伤的流民包扎，抬头时脸上还沾着血。"带几个兄弟去清点伤亡。"萧承煜的声音轻了些，"记清楚每个名字，回头...给他们立块碑。"
王大柱重重应了声"是"，抹了把脸上的血，拎着铁叉往战场深处走去。
远处传来零星的呻吟，混着晨风里飘来的粥香，在初升的太阳下，织成一张模糊却温暖的网。
萧承煜望着他的背影，摸了摸腰间的玉璜。
布包裹着的温度，像极了昨日那个小娃舔馕时，眼里亮着的星子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