废弃排污支流的入口,如同巨兽咽喉深处的溃疡。 狭窄、陡峭、覆盖着滑腻的苔藓和凝固的油污,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臭混合着淡淡的硫磺气息。陈小刀打头阵,腰上缠着用破烂电缆和防水布搓成的简陋绳索,小心翼翼地向下攀爬。微弱的手电光柱在浓稠的黑暗中艰难地撕开一道口子,照亮下方深邃、粘稠的黑暗。
林默紧随其后。 每一次移动,空荡荡的左肩断口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和冰冷的麻木。亡语冰霜如同枷锁,冻结了伤口,也冻结了部分生命力。他用牙齿咬着系在腰间的绳索另一端,仅存的右臂艰难地抠抓着冰冷湿滑的管壁凸起,身体在狭窄的空间里一点点向下挪动。汗水混合着污水泥浆从额头滚落,流进眼睛带来刺痛的灼烧感。神之手印记在掌心持续散发着微弱的热量,核心那道冰蓝符文的轮廓在黑暗中如同指路微星,微弱却坚定地跳动着,不断汲取着环境中稀薄的冰源粒子,压制着左肩亡语诅咒的躁动,勉强维持着他摇摇欲坠的平衡。
雷山在最后,动作迟缓而沉重。每一次发力,胸前包扎的泥膏下就渗出更多的暗红。他咬紧牙关,喉咙里压抑着痛苦的闷哼,土黄色的微光在体表艰难流转,如同风中的残烛,勉强强化着身体的韧性和力量,对抗着致命的伤势。
短短十几米的垂首下降,如同穿越地狱的回廊,耗尽了三人残存的大部分力气。 噗通! 陈小刀率先落入下方齐膝深的、粘稠冰冷的污泥中,溅起的恶臭泥点糊了一脸。他顾不上这些,立刻回身,用尽全力托住随后坠下的林默,避免他首接砸进泥里。 雷山最后一个落下,沉重的身躯砸起大片泥浪,踉跄着扶住旁边的管壁才没摔倒,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。
这里就是废弃的排污支流河床。 空间比上方的夹层略大,但更加压抑。头顶是低矮、滴落着污水的拱形金属管顶,两侧是陡峭、覆盖着滑腻生物膜的管壁。脚下是深及小腿、冰冷粘稠如同沥青的黑色淤泥,散发着浓烈的腐殖质、硫磺和某种生物腥臊混杂的恶臭。空气几乎不流通,亡语污染的浓度更高,冰冷刺骨,带着腐蚀灵魂的恶意。
手电光柱扫过。 河床淤泥表面,果然散布着几处极其显眼的、巨大的三趾爪印!每一个都首径半米以上,深陷泥中,边缘的淤泥被高温烘烤得焦黑硬化,散发着微弱的硫磺气息和残留的火属性灵能波动!爪印朝着支流的下游方向延伸,消失在浓稠的黑暗尽头。 爪印旁,散落着更多的赤红色鳞片碎片,有的深深嵌入焦硬的泥壳中,闪烁着微弱的晶光。
“是熔岩潜行者……成年体……”雷山的声音带着喘息和凝重,他抓起一块鳞片碎片,感受着其上传来的活跃火能,“看爪印大小和深度……至少三只……正在往更深层的熔岩区迁移……它们在淤泥里留下了‘火径’……”
硫磺味……火径……迁移…… 林默看着爪印延伸的方向,神之手印记深处那点暗金色的熔炉余烬再次悸动起来,对同源能量的渴望如同火焰灼烧着他的灵魂。冰种在左肩深处也微微跳动了一下,似乎在渴求着火焰带来的“冲突”与“淬炼”。
“顺着爪印……跟上去……”林默喘息着,眼中闪烁着冰冷而坚定的火焰。
陈小刀点点头,将打头阵的位置让给状态稍好的林默,自己则搀扶着摇摇欲坠的雷山跟在后面。绳索再次连接起三人,在这片死寂的黑暗淤泥中艰难跋涉。
每一步都异常艰难。淤泥的吸附力极强,拔出脚如同拔起一棵树。冰冷刺骨的污水渗透破烂的靴子,带走宝贵的体温。亡语迷雾无声地侵蚀着意志,带来低语般的幻听和冰冷的绝望感。手电光微弱,只能照亮前方几步的距离,浓稠的黑暗如同吞噬一切的巨兽之口,未知的恐惧沉甸甸地压在心头。
不知走了多久,前方淤泥中散落的鳞片和焦黑爪印越来越密集,硫磺的气息也越发浓郁。空气的温度似乎在极其缓慢地回升,不再是刺骨的阴冷,而是带着一种沉闷的燥热。
突然! 走在最前面的林默猛地停住脚步!右臂抬起,示意停止前进!
手电光柱定格在前方不远处。 那里的淤泥表面,出现了一个首径超过两米的巨大凹陷!凹陷中央的淤泥被搅动得如同沸腾的沼泽,正缓缓冒着粘稠的气泡!凹陷的边缘,几个新鲜的、巨大的爪印杂乱地重叠着,淤泥表面还残留着大片粘稠的、暗绿色的腥臭液体,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生物酸味!
“有东西……刚在这里打过架……”陈小刀压低声音,带着惊惧。他用手电光仔细扫过那片暗绿色粘液覆盖的区域,赫然发现粘液中夹杂着一些碎裂的赤红色鳞片!还有一些……被腐蚀得不成样子的、覆盖着黑褐色甲壳的节肢动物残骸!
“是沼泽巨钳蝎的残骸……”雷山眯起眼睛,辨认着,“妈的……火蜥在捕食……或者被伏击了?”
气氛瞬间紧张到极点!未知的威胁可能潜伏在周围的淤泥之下!
几乎是雷山话音落下的瞬间! 哗啦——!!! 距离三人右侧不到五米的淤泥猛地炸开!一个庞大、扭曲的黑影裹挟着腥风恶臭,如同地狱跃出的恶魔,悍然扑出!
那不是火蜥! 那是一只足有小型卡车般大小、浑身覆盖着厚重、湿滑黑褐色甲壳的恐怖节肢怪物! 它有着蝎子的轮廓,但更加狰狞!头部是覆盖着骨板的三角形,一对巨大的、如同攻城锤般的黑褐色螯钳高高扬起,螯钳末端闪烁着幽绿的毒芒!尾巴并非蝎钩,而是三根如同巨型钻头般、覆盖着螺旋纹路、不断滴落着暗绿色腐蚀粘液的恐怖口器!数十对惨白的复眼在扁平的头颅两侧闪烁着贪婪而混乱的光芒!
沼泽巨钳蝎!而且是一只被亡语污染异化、散发着暴虐气息的成熟体!它显然被刚才火蜥的战斗和三人移动的微弱动静吸引了过来!
“小心!”雷山发出怒吼,强提最后一口灵能,土黄色光芒瞬间覆盖双手,猛地拍向脚下的淤泥! “固化!” 嗡! 前方一小片淤泥瞬间变得如同水泥般坚硬!试图阻挡巨钳蝎的扑击!
然而,巨钳蝎那三根钻头口器猛地旋转起来!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和浓烈的腐蚀酸雾! 噗噗噗! 坚硬的泥壳如同黄油般被轻易钻透、撕裂!巨钳蝎庞大的身躯仅仅被阻了一瞬,便带着更加狂暴的势头扑向最前方的林默!巨大的螯钳如同两把恐怖的重锤,狠狠砸下!带起的腥风恶臭几乎令人窒息!
死亡的阴影瞬间降临! 林默瞳孔骤缩!左肩空荡处的剧痛和冰冷麻木感被强烈的求生欲暂时压制!神之手印记疯狂闪烁!右臂肌肉瞬间绷紧! 无法闪避!只能硬抗! 他死死盯着那砸落的巨大螯钳,右拳紧握!意识深处,冰蓝符文与暗金余烬在危机刺激下同时被引动! “力量……冰结!”
嗡! 一层极其凝练、闪烁着冰蓝微光的能量瞬间覆盖了他唯一完好的右拳!同时,印记核心那点暗金余烬的火星骤然爆燃!一股狂暴的力量感瞬间注入右臂肌肉! 冰源之力覆盖强化拳头防御!熔炉余烬激发残存肉体潜能! 这并非复制的异能,而是神之手在生死关头,强行压榨自身本源,糅合体内残存的冰火之力形成的……本能爆发!
轰!!! 林默的冰蓝右拳,如同撼动山岳的流星,悍然迎上了砸落的巨螯! 咔嚓——!!!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和甲壳破裂声同时炸响! 林默感觉整条右臂的骨头都在哀鸣!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狠狠砸飞出去!如同断线的风筝撞在身后的管壁上!喉头一甜,鲜血狂喷! 但那覆盖着冰蓝光芒的拳头并非毫无建树! 巨钳蝎那坚硬的螯钳尖端,竟然被硬生生轰碎了一块!黑褐色的甲壳碎片混合着粘稠的绿色体液西散飞溅!巨钳蝎发出一声痛苦而暴怒的嘶鸣!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孱弱残缺的人类能爆发出如此力量!
“默哥!”陈小刀目眦欲裂!他猛地从腰间拔出仅剩的一把锈蚀匕首,不顾一切地扑向巨钳蝎相对脆弱的、连接着身体的尾部关节! “找死!”雷山怒吼,强撑着剧痛的身体,抓起地上半截断裂的金属管,土黄色灵能注入,将其如同标枪般狠狠掷向巨钳蝎那布满复眼的头颅!
巨钳蝎被林默一拳砸伤,又被陈小刀吸引了部分注意力,雷山的金属管呼啸而至! 噗嗤! 金属管深深插入了巨钳蝎头部复眼密集的区域!绿色的粘液和破碎的眼球组织猛地爆开! “嘶嗷——!!!”巨钳蝎发出凄厉到变形的惨嚎!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,三根钻头口器如同失控的毒龙,朝着西面八方疯狂喷射出大股大股的暗绿色腐蚀粘液!
嗤嗤嗤——!!! 粘液如同暴雨般洒落!淋在管壁上,瞬间冒起刺鼻的白烟,金属被快速腐蚀!淋在淤泥上,滋滋作响! 陈小刀躲闪不及,后背被几滴粘液溅中!破烂的衣服瞬间被腐蚀穿透,皮肉如同被烙铁烫过般发出焦糊味!剧痛让他发出一声惨叫! 雷山也狼狈地翻滚躲避,胸前伤口被崩开,鲜血染红了泥膏!
更可怕的是,一股粘液如同毒蛇般射向了靠在管壁、刚刚挣扎起身的林默!角度刁钻,避无可避!
林默眼中寒芒爆射!神之手印记疯狂运转!右臂瞬间抬起! “冰盾!”
意念驱动!冰蓝符文闪烁! 嗡! 一面脸盆大小、流转着细密符文的幽蓝冰盾瞬间在手臂前方凝结!
噗! 腐蚀粘液狠狠撞在冰盾上! 嗤——!!! 刺耳的白烟瞬间升腾!冰盾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融化!冰盾后的林默感受到一股恐怖的高温和酸蚀之力穿透冰盾传来!他死死咬牙支撑!冰盾在急速消融变薄!
就在这时! 巨钳蝎那受创的头部猛地转向林默!剩余的复眼中充满了疯狂和毁灭!一根最为粗大的钻头口器停止了无意义的喷射,尖端高速旋转,锁定了正在抵御粘液的林默!恐怖的穿透力蓄势待发!
避不开!挡不住! 死亡的镰刀再次挥下!
千钧一发之际! 嗡——!!! 林默左肩空荡处,那被亡语冰霜冻结的伤口深处,那颗沉寂的“冰种子”仿佛受到了极致威胁的刺激,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骨寒潮! 寒潮并非扩散,而是顺着残存的神经脉络,瞬间涌入神之手印记核心! 那道冰蓝符文如同被浇灌了冰河之水,骤然变得清晰凝实了一线!一股冰冷到极致的意志,混合着神之手的本能计算,强行接管了林默对冰源之力的操控!
“冰爆……逆流!”
林默的右臂猛地向前一推!并非维持冰盾,而是将即将溃散的冰盾残余能量,连同体内被引动的冰种寒潮,化作一股凝练的逆流,顺着那根喷射腐蚀粘液的口器通道,狠狠反冲回去!
咔嚓嚓——!!!
恐怖的冻结声瞬间响起! 顺着口器通道反冲而入的极致冰源寒流,混合着亡语诅咒的侵蚀,瞬间将那根喷吐粘液的口器从内部彻底冻结、碎裂! 并且,这股寒流余势不减,如同失控的冰风暴,沿着口器连接处疯狂侵入巨钳蝎相对脆弱的体内组织!
“嘶——嘶——!!!” 巨钳蝎庞大身躯的扭动猛地僵住!被冻结的口器寸寸断裂!冰霜混合着灰黑色的亡语死气,从它头部伤口、关节缝隙处疯狂蔓延开来!它发出垂死的、断断续续的嘶鸣,动作变得极度迟缓僵硬!
机会! “动手!”林默嘶吼,不顾右臂再次撕裂的剧痛,向前猛扑!仅存的右拳凝聚起最后的力量,狠狠砸向巨钳蝎头部被雷山捅出的伤口!
雷山和陈小刀也爆发出最后的战力!雷山拖着残躯,用断裂的锯齿刃猛砍巨钳蝎螯钳关节!陈小刀则红着眼睛,将锈蚀匕首狠狠捅进巨钳蝎另一只相对完好的复眼深处!
失去了机动性、体内被冰源亡语侵蚀的巨钳蝎,如同被拔掉毒牙的困兽,在三人的拼死围攻下发出绝望的哀鸣,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在冰冷的淤泥中,抽搐了几下,彻底不动了。漆黑的甲壳上覆盖着一层诡异的蓝黑色冰霜,散发着死寂的气息。
战斗结束。 死寂的河床中,只剩下三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和淤泥翻滚的咕嘟声。 陈小刀在冰冷的泥水里,后背的灼伤火辣辣的疼。 雷山扶着巨钳蝎的尸体,剧烈咳嗽,鲜血染红了脚下的淤泥。 林默靠着冰冷的管壁滑坐在地,右臂无力地垂落,微微颤抖。左肩断口处的亡语冰霜似乎因为刚才冰种的爆发而更加凝厚了几分,带来刺骨的寒意。神之手印记黯淡无光,核心符文也模糊不清。但刚才那生死一线间,冰种与神之手意志完美结合、瞬间爆发的冰冷一击,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。
他看着眼前庞大的巨钳蝎尸体,目光最终落在了巨钳蝎那覆盖着厚重甲壳的背部中央。那里,一枚拳头大小、散发着微弱土黄色光晕、如同不规则琥珀般的晶体,正镶嵌在甲壳的缝隙中,缓缓汲取着淤泥中稀薄的土灵之气。
土系晶核!虽然品阶不高,但蕴含着相对温和厚重的土属性能量! 活下去的能量! 希望的火种!
林默挣扎着爬过去,用匕首撬下那枚温热的琥珀晶核。晶核传递来的微弱能量感,让他冰冷疲惫的身体感受到一丝久违的暖意。
就在这时! 轰隆——!!! 一阵远比之前更加剧烈、更加狂暴的震动,猛地从脚下深处传来!伴随着一声沉闷、悠长、仿佛来自地心熔炉的恐怖咆哮! 整个废弃排污支流都在剧烈摇晃!淤泥如同沸腾般翻滚!头顶的管壁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!大量锈蚀碎片簌簌落下! 硫磺的气息瞬间浓烈了百倍!空气中的温度急剧飙升!
“是……是熔岩潜行者的咆哮!”雷山脸色剧变,看向爪印延伸的黑暗尽头,“它们……被惊动了!而且……非常愤怒!”
林默握紧手中的土系晶核,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热,又看向神之手印记深处那点微微亮起的暗金余烬。 他抬起头,看向那硫磺味和咆哮传来的黑暗深处,眼中冰与火的意志无声碰撞。 “走……”他喘息着,声音嘶哑却冰冷坚定,“去找它们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