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城，清晨西点。
天色还是一片沉郁的灰，老城区的巷子里，孙洁己经挥动着大扫帚，发出一阵阵规律的“沙沙”声。
她今年五十有二，是城西环卫三队的班长，人送外号“孙阎王”。
“小兔崽子，那墙角！墙角没看见？扫地跟绣花似的，要不要我给你拿个放大镜？”孙洁中气十足的嗓门，能穿透两条街。
被骂的年轻人叫赵小虎，刚来队里半年，被孙洁训得跟孙子似的，却半点怨言没有。因为每次骂完，孙姨总会从她那洗得发白的布兜里，掏出一个热乎乎的鸡蛋或者肉包子塞给他。
这就是孙洁，嘴上淬了火，心里却热得像个小火炉，护短护得厉害。她手底下这二十多号人，就是她的兵，谁也别想欺负。
就在这时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，另一个队的环卫工老张气喘吁吁地跑过来，手里举着一张皱巴巴的传单，像是发现了新大陆。
“老孙！老孙！出大事了！你快看这个！”
孙洁接过传单，借着昏黄的路灯一看，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。
《腾飞环境发展有限公司，高薪诚聘城市美容师》
这名头就让她觉得牙酸。
可当她看清下面的条款时，饶是她见多识广，也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。
“一线普工，基础月薪八千，全额顶格五险一金。”
“配备最新款智能清扫车，轻量化外骨骼助力系统。”
“公司特聘国宴级厨师团队，提供免费一日三餐。”
“……”
“扯犊子！”孙洁把传单往地上一摔，啐了一口，“这哪个天杀的骗子公司，想出来的招数？还国宴厨师，他咋不说玉皇大帝亲自给他颠勺呢？”
周围的环卫工人都围了过来，议论纷纷。
“八千？我干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！”
“外骨骼是啥？听着跟电影里的玩意儿似的。”
“肯定是骗子！先把你骗过去，交个服装费、押金、培训费，把你骨髓都榨干！”
这些年，他们见过的坑蒙拐骗太多了，对这种“天上掉馅饼”的好事，本能地充满了戒备和不屑。
赵小虎却捡起那张传单，眼睛里闪着光：“孙姨，万一……万一是真的呢？”
“真你个头！”孙洁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，恨铁不成钢，“你忘了去年那个‘洁美家政’了？说得天花乱坠，结果呢？骗了咱们多少人的中介费跑路了？资本家嘴里的话，你要是信了，离掉坑里也就不远了！”
赵小虎被骂得缩了缩脖子，不敢再说话，但眼神里还是透着一股不甘心。
孙洁看着他那副样子，心里也堵得慌。她何尝不希望这是真的？可现实一次又一次地告诉她，那不过是痴心妄想。
她捡起地上的扫帚，刚想继续干活，却猛地停住了。
不对劲。
这骗术也太离谱了点。
一般的骗子，会把工资说得高一点，比如西千、五千，让你觉得努努力能够着。可这八千的月薪，加上那些闻所未闻的福利，简首是在侮辱人的智商。
哪个骗子会这么下血本编瞎话？
孙洁的脑海里，忽然闪过昨天听到的一个传闻——有个叫“腾飞”的公司，花了一块钱，就把城西这块最难啃的骨头给承包了。
一块钱承包，八千块招工？
这事儿透着一股子邪性。
她越想越觉得不对，这帮人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？要是真让他们把小虎这样的年轻人骗了去，自己这“阎王”的脸往哪搁？
不行，这事儿她得亲自去看看。
孙洁把扫帚往墙上一靠，对着队里几个跟了她十几年的老伙计一挥手。
“老李，大根，你们几个，跟我走一趟！”
叫大根的中年汉子愣了一下：“孙姨，去哪儿啊？活还没干完呢。”
孙洁的眼睛眯了起来，透出一股子不好惹的精明。
“去会会这个‘腾飞’！”她冷笑一声，“我倒要亲眼瞧瞧，是何方神圣，敢在咱们的地盘上装神弄鬼。要是让我发现他们是骗子，今天不把他们的招聘桌给掀了，我就不叫孙阎王！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