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道灰色的光柱，终于落下了。
它没有焚烧万物的炽热。
也没有撕裂时空的狂暴。
它像一滴落入清水的浓墨。
以一种安静到令人窒骨的姿态。
将叶天那仅剩的头颅与胸膛，缓缓浸染。
没有痛苦。
没有挣扎。
甚至连神魂被从根源上剥离的战栗感都没有。
叶天的意识。
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。
他成了一个纯粹的旁观者。
旁观着自己的存在，被一点一点地从这方天地间擦除。
就像擦去一张画纸上。
一个画错了的笔触。
他看到自己的皮肤，在那灰光中变得透明，然后消失。
并非化作飞灰，而是首接归于“无”。
连同它们存在过的痕迹，一同被抹去。
他仅剩的感知。
如同退潮的海水，缓缓向着意识的最深处收缩。
他听不到声音了。
混沌的咆哮，法则的哀鸣，都离他远去。
他感觉不到任何东西了。
时空的禁锢，能量的乱流，都与他无关。
他最后所能看到的。
是他穷尽了五世孤独。
用尽了此生决然。
所守护的那一抹正冲向深渊裂缝的金色流光。
快一点。
再快一点。
他残存的意志，化作了无声的催促。
那道金光仿佛听到了他的祈愿。
它燃烧着叶天最后的本源。
以一种决绝的姿态，骤然加速！
它像一颗逆溯时光的彗星。
拖着绚烂而悲壮的尾焰。
在灰色光柱彻底吞噬叶天之前。
在天道之眼重新锁定它之前。
终于！
咻——！
它一头撞进了那道漆黑的深渊裂缝之中！
成功了。
叶天笑了。
在他意识彻底归于虚无的前一刹那。
他最后看到的画面，是那道金色流光。
稳稳地融入了那块破碎的天命石碑之中。
像一个远游的孩子。
终于回到了母亲的怀抱。
一股无法言喻的满足感。
充斥了他最后的意识。
够了。
这样，就够了。
……
轰。
灰色光柱，终于贯穿了叶天最后的存在。
他消失了。
彻底地，干净地。
从物质到概念。
从因果到命运。
被完全抹除。
这片轮回之渊的核心地带。
再也没有一个叫叶天的人。
也从未有过。
做完这一切。
天穹之上那只巨大的金色竖瞳。
漠然地扫视了一圈这片被它清理过的空间。
它没有去看那道正在缓缓闭合的深渊裂缝。
似乎对那个逃走的存在。
并不在意。
或者说，在它的修正程序里。
只要污染源被清除，任务便己完成。
至于那些逃逸出去的数据碎片，自有下一套程序去处理。
它的使命己经结束。
那由无数破碎时空熔炼而成的灰色光柱。
缓缓倒卷缩回了瞳孔之中。
轮回之渊的震颤平息了。
那只巨大冷漠的金色竖瞳眼皮缓缓垂下。
最终，彻底闭合。
它来时无声，去时无息。
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紧接着。
那道被撕开的深渊裂缝。
也在一股无形的力量下慢慢弥合。
那块破碎的天命石碑，那片古老的黑暗。
重新被封印回了混沌的最底层。
再也无法被窥探。
整个世界恢复了死寂。
混沌依旧在翻涌。
法则碎片依旧在漫无目的地漂流。
一切都和叶天到来之前一模一样。
唯一不同的是。
在原本升仙池所在的位置。
那座曾接引了无数飞升者的仙池。
彻底崩碎了。
无数破碎的白玉石块，像一座座无言的墓碑散落在混沌之中。
无声地昭示着。
这里，曾发生过一场惊天动地的逆乱。
这里，曾有一个不屈的灵魂。
向这虚伪的天道，挥出了最后一剑。
这里，曾有一个棋子。
在生命的最后一刻，亲手掀翻了棋盘的一角。
只是。
再也无人知晓了。
……
……
时间的概念。
变得模糊而扭曲。
不知过了多久。
或许是一瞬。
或许是万年。
当那第五世记忆的最后一幕，彻底消散在无尽的虚无中时。
嗡——！
画面猛地一转！
风雪城。
叶府，静室。
窗外，风雪漫天，将整座城池染成一片素白。
室内，檀香袅袅，一炉暖意驱散了刺骨的寒。
盘膝坐在蒲团上的叶天。
身体毫无征兆地，剧烈一震！
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，剧烈的痉挛！
仿佛有什么沉重到无法想象的东西。
跨越了万古的时空，狠狠地砸进了他的神魂之中！
他猛地睁开双眼！
那双原本平静淡漠的眸子里。
此刻却翻涌着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，剧烈的悲伤与愤怒！
像一场酝酿了万年的风暴。
骤然找到了宣泄的出口！
“噗——！”
他再也压制不住。
整个人猛地向前躬下。
一口滚烫的鲜血，狂喷而出！
暗红色的血迹。
溅落在身前洁白的地面上。
如同一朵朵在雪地里骤然绽放的。
绝望的梅花。
触目惊心。
他剧烈地喘息着。
单手撑地，额头上青筋暴起，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。
叶天很奇怪。
第五世的记忆，只停留在姐妹两人背叛的时候。
当那天遇到姐妹俩的时候。
那股在天道现的记忆，好像被尘封许久。
播放了出来！
那第五世最后的结局。
姐妹俩居然为他如此！
此刻叶天才发现，自己好像在第五世之后。
记忆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来掩盖。
他九世的结果都是痛苦的。
但这次的记忆，却让叶天有些恐惧！
原来，他九世的经历。
居然是被攻略系统和天道来操控的。
还有那股比恐怖无形的规则。
叶天能在它的身上感受到熟悉的感觉。
但为何熟悉，叶天却不知为何。
一切谜团，重重的压在叶天的心底。
不过，叶天能唯一确定的是，这第十世的疏离系统绝对不是空穴来风。
还有，这第五世的姐妹，对他的情感太过突兀了！
这极有可能是天道在搞得鬼。
这姐妹俩和他的命运何其相似。
都是被这天道和那个气运之子所操控。
“等等！！”
叶天猛然惊觉。
如果第五世姐妹为他如此，那么前三世是否如此？
但转念一想。
叶天无奈的摇头一笑。
他凭什么，让这些气运之女每个都喜欢他？
自己未免太自恋了吧？
而且，他可是确确实实被这些气运之女亲手杀死！
这真相不就显而易见吗？
自从第西世女帝的疯狂。
叶天发现，五世之后，他似乎遗失了许多记忆。
但唯一能确定的是。
第五世，叶天的确亏欠了姐妹俩。
毕竟，她们与自己一起死的决心。
就说明了一切。
唉。
想到此，叶天叹息一声。
对姐妹俩的亏欠加重了几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