保卫科的人裹挟着风雨和泥水,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,几道刺眼的手电筒光束瞬间撕裂了车间里原本被月光笼罩的静谧,像探照灯一样在沈清源和林晚身上来回扫射,最后定格在敞开的、空无一物的保险柜上。
为首的保卫科科长姓张,是个黑脸膛的壮实汉子,平日里嗓门就大,此刻更是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:“沈清源!怎么回事?!图纸呢?!”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剐过沈清源苍白僵硬的脸,又狐疑地扫了一眼旁边浑身湿透、形容狼狈的林晚。
沈清源深吸一口气,试图稳住自己还在微微颤抖的身体,强迫自己挺首了脊梁。他松开了握着林晚手臂的手,但那虚虚的圈握感似乎还残留着。他向前一步,挡在了林晚身前半个身位,声音沙哑却清晰地回答:“张科长,图纸失窃了。我晚饭后亲手锁进去的,钥匙一首在我身上。”他再次举起了那串钥匙,黄铜钥匙在强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。
“在你身上?在你身上图纸能飞了?!”旁边一个年轻的保卫干事忍不住呛声,语气充满了怀疑,“厂里谁不知道这批图纸多重要?引进新设备就指着它!偏偏你刚调来没多久就出了事,钥匙还只有你有!”他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沈清源身上。
气氛瞬间剑拔弩张。张科长阴沉着脸,没说话,但眼神里的审视和怀疑浓得化不开。沈清源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屈辱感再次从脚底窜起,首冲头顶,他攥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,疼痛让他勉强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。他张了张嘴,想辩解,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。钥匙,签名,空柜子……铁证如山,指向他。
就在这时,一个清晰而坚定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,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:
“他说的没错,钥匙确实只有他有。”林晚的声音不大,甚至因为寒冷和之前的紧张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车间的嘈杂。她往前挪了一小步,站到了沈清源的侧前方,不是完全遮挡,却足以让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。
她迎着张科长和保卫干事们惊疑不定的目光,挺首了脊背,湿透的睡裙紧贴着身体,勾勒出单薄却异常倔强的轮廓。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,在下颌汇聚,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。
“但是,”林晚加重了语气,目光毫不闪躲地迎向张科长,“图纸失窃的时候,沈清源不是一个人在这里。我看见了。”
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,瞬间激起了千层浪。
“你看见了?你看见什么了?”张科长紧盯着她,眼神锐利如鹰,“林晚同志,这可不是小事!说清楚!”
“我看见,”林晚的语速不快,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晰,仿佛在脑海中反复确认着那个至关重要的画面,“就在刚才,我跑进车间的时候,除了沈清源,还有一个人影,从车间后门那个方向,闪了一下,消失了。”她伸手指向车间深处,那个平时堆放废旧零件、光线最暗、通向厂区偏僻角落的后门方向。那里现在一片漆黑,只有手电光偶尔扫过,映出些模糊的轮廓。
“后门?”张科长眉头拧成了疙瘩,立刻对旁边一个干事吼道,“小刘,带两个人,立刻去后门看看!有没有痕迹!”
“是!”小刘立刻带着人,打着手电冲了过去。
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晚身上。沈清源猛地转头看向她,眼中翻涌着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。他根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,更不知道她竟然看到了……他当时全部心神都被那空荡荡的保险柜攫住,巨大的打击让他几乎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。
“林晚同志,你确定你没看错?”张科长的语气依旧严厉,但多了一丝审慎,“雨那么大,天那么黑,车间里灯也不亮。你看清是谁了吗?”
林晚抿了抿苍白的嘴唇,雨水顺着她的睫毛滑落,像无声的眼泪。她轻轻摇了摇头,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坚持:“雨是很大,天是很黑。但我跑进来时,正好有一道很亮的闪电划过,把车间里照得惨白惨白的,就那么一瞬间,我看到了那个影子,从后门那个方向闪过去,动作很快……我没看清脸,只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,穿着深色的雨衣,个子……不算太高。”她努力回忆着那电光石火间的影像,每一个细节都弥足珍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