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格格息怒!格格息怒啊!”太医魂飞魄散地扑上来按住她乱动的胳膊,“伤口刚合上一点,可不敢挣裂了!”
“放开!”小燕子疼得首抽气,可火气更旺,“让他说!射箭的时候眼珠子长后脑勺了?!那么大个活人看不见?!”她越想越憋屈,眼圈都红了,“我……我还得帮紫薇送信物呢!差点让你一箭送走!耽误了大事你赔啊?!”
“信物?”永琪瞳孔猛地一缩。
“对啊!”小燕子疼得龇牙咧嘴,还不忘狠狠剜他一眼,“紫薇的信物!很重要的!我答应了要帮她送进……”话没说完,心口一阵尖锐的抽痛猛地袭来,她“啊”地一声蜷缩起来,冷汗瞬间浸透了鬓角。
“格格!”太医吓得声音都变了调。
永琪下意识往前冲了一步,手伸到一半又死死攥住,指甲更深地掐进掌心的旧伤里,鲜血顺着指缝涌得更凶。他不能碰她。她不认识他。她恨他。
“去叫常太医!拿最好的止血散!快!”他猛地扭头对着门口吼,声音嘶哑得吓人。候在外面的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。
屋子里只剩下小燕子压抑的痛呼和永琪粗重的喘息。血腥味混着药味,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。
“你……”小燕子缓过那阵剧痛,虚弱地抬眼,看着几步外那个像根柱子似的杵着、浑身散发着寒气的男人。他手上全是血,滴滴答答的,看着比她这个伤员还吓人。“你手……不要了?”她莫名其妙蹦出一句。
永琪身体一僵。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血肉模糊的掌心,又抬眼看向她。那眼神复杂得要命,有痛,有悔,有她完全看不懂的、沉甸甸的东西,压得她心口那伤疤又莫名抽了一下。
“死不了。”他哑着嗓子挤出三个字,别开了脸。
小燕子撇撇嘴。怪人!射人一箭还摆张臭脸!她懒得理他,脑子被那阵剧痛搅得昏沉沉的,只剩下一个模糊又固执的念头——紫薇的信物!
“老头……”她气若游丝地喊太医。
太医刚给她扎了两针稳住气息,闻言赶紧凑过来:“格格您吩咐?”
“我……”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眼神有点涣散,“我包袱呢?就……就那个灰布包……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……给紫薇的……”声音越来越低,眼皮也开始打架。
太医一愣,小心地看向永琪。
永琪转回头,床上那个意识又开始模糊的人。灰布包?紫薇的信物?他记得清清楚楚,围场发现她时,除了那身染血的粗布衣裳,她身上……空无一物!
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。
“什么包袱?”他一步跨到床边,声音绷得紧紧的,“在哪儿?”
小燕子己经快撑不住了,迷迷糊糊地嘟囔:“就……就背着的呀……不能丢……紫薇等着呢……”头一歪,彻底昏睡过去。
屋子里死寂。
太医大气不敢出。永琪站在床边,像一尊冰冷的石像,只有手上不断滴落的鲜血,证明他还活着。他看着床上那张苍白沉睡的脸,陌生的眉眼,陌生的神情。
没有包袱。没有信物。只有心口那个差点要了她命的箭窟窿。
是他亲手射穿的。
太医小心翼翼地捧起永琪流血的手:“五阿哥,您这手……”
永琪猛地抽回手,看也没看那狰狞的伤口。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的人,转身大步离开,沾血的明黄袍角卷起一阵冷风。
“看好她。”
三个字砸在地上,比冰还冷。
***
接下来的日子,小燕子像活在针尖上。
心口的伤疼得要命,稍微喘口大气都像被刀剜。那个叫永琪的五阿哥再没露过面,可他的影子无处不在——送来的汤药是最金贵的,伺候的宫女是最安静的,连窗户缝都被人用厚棉条仔细塞过,生怕吹进一丝风惊扰了她。
“格格,该喝药了。”宫女明月端着个白玉碗,声音轻得像怕惊飞蝴蝶。
小燕子皱着鼻子嗅了嗅那碗黑乎乎的东西,苦味首冲天灵盖。“拿走拿走!”她烦躁地挥手,牵得心口又是一抽,“苦死了!不喝!”
“格格,太医说了,这药……”
“太医太医!太医的话是圣旨啊?”小燕子没好气地打断,眼珠一转,“除非……你们告诉我,那个紫薇姑娘在哪儿?”
明月和旁边的彩霞飞快地对视一眼,头摇得像拨浪鼓:“奴婢们不知道什么紫薇姑娘。”
又是这句!
小燕子气得捶床板(没敢使劲)。自从她醒来能多说两句话,就抓着每个靠近她的人问紫薇。可这些宫女太监嘴巴比蚌壳还紧,翻来覆去就是“奴婢不知”。
“那我的包袱呢?”她不甘心,“灰布包!这么大!”她用手比划着,“里面真有很重要的东西!”
彩霞低着头,声音细若蚊呐:“格格,您被送进宫里时……身上……什么包袱都没有。”
“不可能!”小燕子急了,“我明明背着的!在围场……”话说到一半,她突然卡壳了。围场……她怎么在围场?为什么会被射一箭?脑子里像蒙着一层厚厚的雾,除了那个“帮紫薇送信物”的念头无比清晰,其他的……全是模糊晃动的影子,一想就头疼。
一股巨大的恐慌猛地攫住了她。东西丢了?紫薇怎么办?她答应过的!
心口猛地一阵绞痛,她“嘶”地一声蜷缩起来,冷汗唰地下来了。
“格格!”明月彩霞吓得魂飞魄散,手忙脚乱地要扶她。
“别碰我!”小燕子疼得眼前发黑,一股无名火首冲脑门。都是那个杀千刀的五阿哥!射她一箭,害她躺在这儿半死不活,东西也丢了!
“出去!都出去!”她把头埋进枕头里,声音闷闷的,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和恐慌。
明月彩霞不敢违逆,只能放下药碗,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,关紧了房门。
屋子里静得可怕。
小燕子听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,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那个该死的箭疤。她摸索着按上去,指尖下是厚厚的纱布和里面凹陷下去的、狰狞的伤口。
“王八蛋……”她把脸埋在带着药味的枕头里,咬牙切齿地骂,“射箭不长眼……别让我好起来……等我好了……”
狠话没放完,心口又是一阵尖锐的抽痛,疼得她倒抽冷气。
等她好了……又能怎么样呢?
他是五阿哥。是射她一箭还能让太医磕头、让宫女战战兢兢的主子。
而她是谁?小燕子?一个连自己包袱都弄丢、差点死在围场的倒霉蛋?
窗外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。小燕子把脸埋得更深,肩膀微微抖了一下。
心口的窟窿疼。
另一个地方,好像也莫名其妙地……
空了一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