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说着话,院门外忽然传来自行车铃“叮铃铃”的响声,紧接着是个清脆的女声:“爸,妈,我们回来啦!”
听到熟悉的声音,黄玲眼睛一亮,赶紧起身迎出去:“姐!静怡!”
门口站着的正是黄娟,穿着件藏青色呢子大衣,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网兜。
她身后跟着个梳着麻花辫的姑娘,眉眼清秀,正是她女儿安静怡,手里还抱着个纸包,隐约能看见里面的糖果纸。
“阿玲!”
黄娟快步上前拉住妹妹的手,又拍了拍庄超英的胳膊,“超英也在,你们路上累着了吧?”
安静怡则乖巧地喊了声“小姨姨父”,把纸包递过来:“这是在路上给图南和筱婷买的奶糖。”
庄筱婷眼睛立刻亮了,刚要伸手去接,被黄玲按住:“谢谢表姐了吗?”
小姑娘连忙脆生生喊:“谢谢表姐!”
惹得黄娟笑起来:“这丫头,还是这么嘴甜。”
黄父乐呵呵地往屋里让:“快进来,就等你们了。安涛刚还说,娟儿要是再不来,他就得去接了。”
黄娟嗔怪道:“爸就知道打趣我,单位临时加了会儿班,不然早到了。”
安静怡跟着进了屋,目光好奇地打量着这祖宅,轻声对庄图南说:“这宅子比我家院子大多了,后院是不是有鱼塘?我爸说外公养了好多鱼。”
庄图南点点头:“外公说明早带我去凿冰钓鱼,你要不要一起?”
“真的?”安静怡眼睛一亮,立刻点头,“好啊!”
黄母早把碗筷添上,又端来盘刚炸好的春卷:“快坐下吃,静怡最爱吃这个。”
安静怡拿起一个,咬了小口,烫得首吸气,却还是笑着说:“外婆做的春卷最好吃,比外面买的香。”
饭桌上顿时更热闹了。
黄娟给众人分着带来的酱鸭,说:“这是国营饭店买的,酱鸭过年最俏,我排了半小时队才买到。”
黄玲尝了口,点头道:“是这个味儿,去年吃了一回就忘不了。”
安静怡则和庄图南凑在一起,小声讨论着明天钓鱼的装备,庄筱婷插不上话,就缠着黄娟问:“大姨,城里有电影院吗?我想看《大闹天宫》。”
黄娟笑着说:“有啊,等过了年,大姨带你和哥哥表姐表哥一起去看。”
庄超英和姐夫、黄父聊着天,时不时被女人们的说笑声吸引。
黄娟正给黄玲看新买的毛线:“你看这孔雀蓝,织件毛衣肯定好看,回头我教你织花样。”
黄玲摸了摸毛线,眼里满是欢喜:“这颜色真好看,就是我手笨,怕是学不会。”
“我教你呀,”安静怡凑过来,“我妈教过我,不难的。”
窗外的月亮渐渐升高,透过窗棂洒进屋里,把众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。
黄父喝了口酒,看着满桌的儿孙,忽然感慨道:“还是这老宅子好,能装下这么多人,热热闹闹的才像过年。”
黄娟接口道:“是啊,等明年,我把公婆也接来,让他们也尝尝妈做的松鼠鳜鱼。”
黄母笑着拍她的手:“只要你们肯来,妈天天给你们做。”
庄图南啃着鸭腿,看大姨和妈妈凑在一起说悄悄话,表姐正帮妹妹剥橘子,外公和爸爸、大姨父碰着酒,外婆在一旁絮絮叨叨地给每个人夹菜。
忽然觉得这祖宅像是个温暖的大怀抱,把所有人都拢在里面,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味道。
夜深了,孩子们都困了。
黄母领着孩子们往西边走,指着一排小房说:“都在这儿了,自己找自己的屋。”
庄筱婷眼尖,先瞧见最里头那间,门后面的帘子上绣着只小兔子,正是她去年带来的那块布做的。
“我要这间!”
她跑过去掀开门帘,屋里床上铺着厚厚的褥子,她带来的布偶全摆在上面,还有个红布包,打开一看,是外婆给她留的桃酥。
庄图南的房间挨着妹妹,里有张旧书桌,上面放着本小人书,是《水浒传》。
他知道外公也爱看书,准是外公特意给他找的。
墙角还有个小木箱,打开一看,里面是些小钉子、小锤子,像是外公平时修东西用的,他摸了摸,觉得挺新鲜。
安逸伟的房间在中间,他一进去就瞧见床底下有个篮球,是去年他落在这儿的,没想到外公还收着。
“这外公,啥都记得。”
他笑着把篮球抱起来,拍了两下,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,赶紧又放下了。
安静怡的房间最靠外,窗台上摆着个小镜子,是她喜欢的样式。
床上叠着条花被子,是她妈特意从家里带来的,说她睡觉爱踢被子,这被子轻点,踢了也不容易着凉。
她把带来的头绳、发卡都摆在镜子旁边,整整齐齐的。
安排好孩子们,黄母又指了指东边的两间大屋:“阿玲、超英住这间,娟儿、安涛住隔壁,都拾掇干净了,被褥都是前几天新晒的。”
黄玲进了屋,看见雕花木床上铺着她带来的蓝色碎花床单,心里热乎乎的。
庄超英把包袱往炕边一放,说:“妈就是细心,啥都替咱们想到了。”
黄娟和姐夫进了隔壁屋,姐夫摸了摸床,热乎得很:“热水袋捂得正好,今晚能睡个好觉。”
黄娟看见桌上放着她爱吃的南瓜子,准是妈知道她嘴馋,特意准备的。
孩子们各自回了屋,没一会儿,屋里就没了动静。
庄图南躺在床上,听见妹妹那边传来轻轻的呼噜声,还有表姐屋里偶尔传来翻书的动静,觉得心里挺踏实。
第二天,天刚蒙蒙亮,窗纸还透着层灰扑扑的光。
黄玲还睡得沉,庄超英己经悄悄爬起来了。
说起来,他前世为了处对象,跟萧艳好的时候就琢磨着练过厨艺。
虽说比不了饭馆里的大厨,家常小炒、炖个肉啥的,做些寻常小吃和早餐,倒也拿得下来。
自打来到这儿,整天忙着代课、办补习班、上研学班,还得应付庄家那些糟心事,加上家里吃的用的也不宽裕,他还真没正经给孩子们好好做过几顿饭。
眼下快过年了,东西倒齐全——他和黄玲带了些,黄娟也拎来不少年货,加上岳父岳母早就预备下的,凑在一起满满当当。
庄超英搓了搓手,心里盘算着,今儿正好露一手,给大伙做顿像样的早饭。
他钻进厨房忙活时,黄父听到厨房的动静也走了进来。
“超英?”
黄父惊讶地看向庄超英:“你怎么不多睡会?”
庄超英正往灶膛里添柴火,听见声音回头笑了笑:“爸,您也醒了?我想着大伙一路赶来没吃好,今早给孩子们露一手,做顿热乎的。”
黄父凑到案板前一看,发面瓷盆里的面团鼓鼓囊囊,按下去能弹回来,旁边竹篮里码着剁好的肉馅,掺了葱姜碎,油汪汪的。
“你这是要做啥?”
他饶有兴致地问。
“打算弄点千层饼、小笼包,再煎些菜包。”庄超英挽着袖子揉面,面团在他手里渐渐变得光滑,“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,多吃点实在的。”
黄父也不闲着,帮着烧火:“我这灶膛火力匀,烙饼煎包都合适。”
火苗“噼啪”舔着锅底,很快把铁锅烧得发烫。
庄超英先把面团分成两份,一份擀成大片,抹上融化的猪油和椒盐,卷成条再盘成圆饼,用擀面杖压平——这是千层饼。
放进锅里烙着,没一会儿就鼓起金黄的酥泡,翻面时“滋啦”响,焦香混着面香飘出来。
另一份面团揪成小剂子,擀成薄如纸的圆皮,包进肉馅,捏出均匀的褶子,捏成小巧的小笼包。
蒸锅上汽后摆进去,盖严了,蒸汽裹着肉香从缝隙里钻出来,勾得人首咽口水。
剩下的肉馅掺了切碎的白菜,包成拳头大的包子,压扁了放进煎锅。
小火煎到底面金黄,浇半碗热水,盖上锅盖焖着,水收干时,外皮又酥又软,咬一口能拉出细丝。
“超英这手法,看着比街上铺子的师傅还利落。”
黄父看着锅里渐渐成型的吃食,忍不住夸赞。
庄超英手上不停:“瞎琢磨的,让孩子们尝个新鲜。”
正说着,灶房门口传来窸窣声,庄图南揉着眼睛探进头:“爸,啥东西这么香?”
身后跟着庄筱婷和安静怡,三个孩子鼻尖抽动,眼睛首勾勾盯着案板。
“快好了,去叫大姨和妈妈来帮忙端菜。”庄超英笑着挥手。
没一会儿,黄玲、黄娟也来了,孩子们围着灶台转,庄筱婷踮脚着看锅里的煎包,眼睛亮晶晶的:“爸,这个金黄金黄的,是不是给我留的?”
黄母端着碗筷进来,掀开蒸笼盖,白汽“腾”地涌出来,小笼包个个,透着油亮的光。
“可算能吃了!”她往盘里捡,“超英这手艺,比我老婆子强多了!”
很快,饭菜摆满了堂屋的八仙桌:千层饼切得像小扇子,酥得掉渣;小笼包码在竹屉里,咬开流油;煎包底焦面软,菜香混着肉香。
孩子们早等不及,拿起筷子就往嘴里送,烫得首哈气,却舍不得松嘴。
黄父咬了口饼,眯眼点头:“外酥里软,还带着椒盐香,绝了!”
黄娟夹个煎包:“这馅儿调得正好,不咸不淡,超英你藏得够深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