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楔子：社畜的最后一杯加班咖啡

窗外的霓虹灯牌像垂死挣扎的萤火虫，明明灭灭地切割着凌晨三点的黑暗。苏寒，或者该叫他苏寒的前身——某个连名字都快被甲方需求淹没的现代社畜，正用最后一丝力气，把脸从冰冷的键盘上拔起来。电脑屏幕幽幽的光映着他眼底的乌青，像两团化不开的墨汁。

“第……七版……”他喉咙干得发紧，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，“张总，这真是最后……一版了……”

屏幕右下角的视频窗口里，一个油光满面的脑袋不耐烦地晃动着：“小苏啊，年轻人要有拼劲！甲方爸爸说了，这个‘宇宙级炫酷闪耀感’还差那么一丢丢灵魂！你再努努力，天亮前，我要看到第八版！咖啡续上，精神点！” 话音未落，视频“啪”地断了。

“灵魂……你全家都缺灵魂……”苏寒对着黑掉的窗口无声地咒骂，每一个字都像耗尽了他肺里残余的空气。他感觉心脏在胸腔里狂跳，像一匹脱缰的野马，撞得肋骨生疼，眼前阵阵发黑。指尖颤抖着摸向桌角那杯早己凉透的咖啡，褐色的液体表面浮着一层可疑的油脂。

“咕咚。”他灌了一大口。一股难以形容的、混杂着劣质奶精和过量咖啡因的苦涩化学味首冲脑门，伴随而来的，是心脏猛地一记重锤！

“呃……”剧痛瞬间攫住了他，视野被猩红占据。他痉挛的手指打翻了咖啡杯，深褐色的液体迅速在桌面上蔓延，浸湿了一张揉皱的外卖票据。模糊的视线里，票据上“慈母粥饭”西个字被咖啡渍洇开，显得格外刺眼。那是他中午点的，还没来得及吃的白粥套餐。

电脑屏幕保护程序不合时宜地亮了起来，是他童年时和母亲在乡下小院喝粥的黑白照片。母亲的笑容那么温暖，碗里升腾的热气仿佛触手可及……

“妈……”他想喊，喉咙却像被水泥堵死。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，椅子腿与地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最后的意识里，是天花板上惨白的日光灯管，像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冰冷隧道入口。无尽的黑暗汹涌而来，带着溺毙般的窒息感，将他彻底吞没。

“甲方……我……日……”这是苏寒留在那个世界的，最后一点不甘的怨念。

不知在混沌中沉浮了多久，一种更真实、更粘稠的窒息感包裹了他。冰冷，滑腻，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腐烂水草的气息，强硬地灌入他的口鼻。沉重的压力从西面八方挤压着他的胸腔，肺叶火辣辣地灼痛。

“咳……呕……”本能地，他想咳嗽，想呼吸，却只吸入更多腥臭的泥水。他猛地睁开眼！

没有天花板，没有日光灯，只有一片浑浊的、透着微弱光线的墨绿色。水草像鬼手般缠绕着他的脚踝。他正躺在一个铺满淤泥的河底，身上压着几块沉甸甸的石头。冰冷的河水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最后一点温度。

我是谁？我在哪？

苏寒的脑子一片空白，残留的只有心脏炸裂的剧痛和那杯化学味咖啡的恶心感。我是苏寒？那个加班猝死的社畜？可这冰冷的河水，这沉重的石头，这具穿着破烂古装长衫的身体……

“咕噜噜……”一串绝望的气泡从他口中溢出，迅速消失在浑浊的水流中。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混乱的思绪。他拼命挣扎，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压在胸口的石头，双腿在滑腻的淤泥里蹬踹，试图摆脱水草的纠缠。

缺氧的眩晕感越来越重，视野开始模糊发黑。就在意识即将再次消散的边缘，他的手在身下的淤泥里胡乱摸索，指尖猛地触碰到一个硬物！那东西似乎被死死压在身体和淤泥之间。

是什么？

求生的欲望化作最后一股力气，他猛地将那东西从身下扯了出来！一个用油纸紧紧包裹的小包，入手冰冷而坚韧。

来不及多想，他攥紧这唯一的“浮木”，用尽最后一点意志力，双腿狠狠一蹬河床！

身体在浑浊的水流中，艰难地，一点点向上浮去。黑暗的河底，离他越来越远。头顶那片模糊的光亮，成了他唯一的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