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齿头人的长啸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尖嚎,瞬间撕裂了山谷短暂的喘息。那股裹挟着血腥与杀戮的气息,如同实质的黑色风暴,从上而下朝着谷口猛扑而来!
五十多个咆哮的血齿战士彻底化身成了嗜血的兽群。狰狞的吼叫震得地面仿佛都在震颤!他们赤裸的双脚重重踏碎枯枝败叶,带起的尘土如同狼烟。沉重的石斧和镶石木矛随着冲锋的身躯疯狂挥舞,带起的尖锐风声刺破耳膜!
“关!关门!快封死洞口!”长老岩的嘶吼被瞬间淹没在冲锋的狂浪中。他枯瘦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绝望之力,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墙洞前,不顾一切地用双臂死死抵住洞口两侧尚未完全加固的泥石,对着里面同样陷入混乱、想冲出来或者想堵门的族人大喊,声音扭曲变形:“别出来!关上啊!里面堵死!燧神使——”他猛地回头,撕心裂肺的呐喊中带着最深的祈求和绝望。
然而,预想中惨烈的正面冲撞和刀斧加身的轰鸣并未立刻发生。
在距离谷口泥墙尚有数十步的一片坡度稍缓、紧邻着一棵巨大枯树的开阔林地前,冲在最前面的几个血齿战士脚下突然一软!
“噗!”
“啊——!”
几声短促惊愕的怪叫夹杂着沉闷的落地声猝然响起!
看似与周围无异、覆盖着稀疏落叶的地面,猛地塌陷下去!一个巨大的、散发着泥土腥气的黑洞瞬间张开,吞噬了冲在最前面的五个血齿战士!紧随其后的两人也因收势不及,惨叫着半身滑落坑缘!
陷阱!那个连夜挖掘、布满锐利石片和尖桩的巨坑!
坑底立刻传来了非人般的凄厉惨嚎!被下方埋设的尖锐木桩刺穿的痛苦撕裂空气。还有被坑壁上粗糙石片狠狠刮过皮肉的摩擦声和闷响!坑壁的石片衬砌在巨大的冲击力下也纷纷塌落,加剧了坑内的混乱和伤害!血污瞬间染红了坑底的泥土。
这骤然的变故如同一盆冰水浇在汹涌的冲锋洪流上!高速冲击的血齿队伍前端瞬间乱成一团!后面急冲而至的战士在惯性作用下撞向前方骤停或试图闪避的同伴,引发一片痛苦的咒骂和金属般沉闷的碰撞声!血齿头人那声震山谷的怒吼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挫折生生噎了回去。
“洞!那边!杀进去!”血齿头人身旁那个脸上涂着三道泥痕的阴鸷副手,敏锐的目光立刻锁定了泥墙中央那个尚未完全封堵好的、一人多高的墙洞!他尖锐嘶哑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,瞬间点醒了因陷阱而混乱的队伍。
是的!还有缺口!那里门户大开!
“吼——!”血齿头人瞬间爆发出更凶戾的怒吼,如同受伤的巨熊。他甚至没有多看坑内哀嚎的手下一眼,巨大的石球在手中猛地相撞,发出沉闷的爆响!“小的们!缺口!杀光!一个不留!”
他的声音带着癫狂的兴奋!绕过陷阱,首扑那个愚蠢敞开的“门户”!
残存的、未受陷阱困扰的血齿战士们,眼睛里迅速被更浓的嗜血和疯狂覆盖!陷阱的意外并未吓退他们,反而激起了骨子里的凶性。陷阱只能坑一次人,而敞开的大门后面,是毫无反抗之力的鲜美食粮!
“杀啊——!!!”
更大的吼叫声爆发出来!他们不再试图冲击泥墙正门,而是如同发现了猎物流血伤口的鬣狗群,疯狂地朝着泥墙中段那个尚在仓促修葺的墙洞猛扑过去!
洞口外,长老岩和三个用身体死死顶住两侧松动石块的强壮族人,望着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狰狞敌人,脸上血色褪尽,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赴死的决然!岩甚至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,等待那致命的刀斧落下!
就在此时!
“嗡——!”
一声沉闷、奇异的旋转破空之声骤然响起!
就在距离墙洞不过几步之遥、那棵巨大枯朽树干背后凹陷处的泥土里,猛地弹出一个由坚韧藤条和弹力极强的新鲜硬木弯曲捆绑制成的、结构极其粗糙简陋的巨大弹弓装置!装置顶端绑着一个手臂粗的、被掏空的巨大竹筒!
竹筒黝黑,口部被紧紧塞住,却插着一根正在急速燃烧的细枯草绳!
弹弓装置被一根隐蔽的细藤条绊动触发,瞬间将这燃烧的竹筒如同投石机般高高抛射了出去!其目标并非冲来的血齿战士,而是在他们头顶正上方、毫无遮挡的半空中!弹道精准得可怕!
冲锋的血齿战士们只看到火光一闪,有什么东西从侧翼被抛起。他们根本没在意,眼中只有那个唾手可得的洞口!只有那个脸上涂着三道泥痕的阴鸷副手,下意识地抬头瞥了一眼空中那燃烧下落的怪异竹筒,心头骤然划过一丝极其不详的寒意!
“是陷阱!小心……”他尖锐的警示声刚刚出口。
就在那燃烧的枯草绳彻底燃尽,烧穿塞紧的竹筒口部那一瞬间——
“轰隆——!!!”
一道刺眼欲盲的橙红色光芒如同撕裂阴云的闪电,骤然在半空中炸开!
伴随光芒而来的是震耳欲聋、撼天动地的巨响!
仿佛九天神雷就在耳边炸响!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滚烫的气浪、碎石、燃烧的草屑和足以刺穿耳膜的锐鸣,以爆点为中心,呈恐怖的球状瞬间扩散开来!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!
冲锋在最前端的血齿战士们首当其冲!
那巨大的音爆和气浪冲击如同无形的巨锤,狠狠砸在他们的头颅、胸口!耳朵里嗡的一声,瞬间只剩下尖锐的蜂鸣,听觉彻底丧失!紧接着是剧痛和强烈的眩晕!整个身体如同被重炮砸中,完全失控!冲势瞬间化为倒飞!七八个人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般向后狠狠摔出!重重砸在地上或撞到后面冲锋的同伙!
更可怕的是紧随冲击波之后、如同暴雨般劈头盖脸砸下的炽热碎片和燃烧物!滚烫的碎石、竹片、冒着火苗的草木碎屑无情地拍打在他们的脸上、的胸膛上、手臂上!
“啊——!我的眼睛!”
“火!着火了!啊啊啊!”
“耳朵!我听不见!神罚!是神罚!”
痛苦的惨叫声、惊慌失措到极点的怪叫瞬间替代了冲锋的狂吼!血齿战士们乱成一团。很多人盲目地拍打着脸上身上烫人的火星和草屑,疼得满地打滚。被冲击波砸懵的人则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呻吟,毫无战斗意志。他们身上那涂抹的泥浆和血污在硝烟熏灼下散发出一股焦糊的怪味,更加剧了混乱。
空中爆炸残留的硝烟味(硫磺、木炭、硝石混合燃烧后独特的气味)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,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呛咳感和深深的恐惧。从未经历过火药爆炸的原始人,对这种巨响、强光、气浪和刺鼻烟味的组合,有着源自灵魂深处、无法理解也无法抗拒的震怖!在他们眼中,这根本不是什么武器,这就是天罚!是上苍降下的怒火!
血齿头人那如同黑熊般壮硕的身躯也猛烈地晃动了几下!巨大的冲击波撞得他胸闷欲呕,耳朵里尖锐的蜂鸣不止。他布满疤痕的脸上肌肉扭曲,原本狰狞的表情彻底被一种混杂着骇然、剧痛和茫然无措的巨大惊愕所取代!那双浑浊的黄色眼珠剧烈地收缩,死死盯着半空中正在缓缓散开的黑色硝烟和地面上那片混乱惨叫、如同炼狱般的景象,大脑一片空白!
他手中那两颗沉重盘握的石球,“咚”的一声,重重地砸在了自己脚前的泥地里。
“神……神罚……”他身边一个被碎石划伤了额头、流着血的战士呆呆地望着那团硝烟,口中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刚刚从同伴惨叫中听来的词汇,眼神涣散,握着长矛的手止不住地颤抖。
“嗷吼——!!!”
一声比刚才更加狂暴、带着极致痛楚和无法理解狂怒的嘶吼,如同受伤的远古凶兽发出最后的绝唱,猛地从陷阱坑底深处响起!那个第一个掉入陷阱、体型壮硕如同人熊、被同伴称为“黑熊”的战士,凭借着一股蛮兽般的生命力,竟然浑身浴血(被坑壁石片刮得伤痕累累,腿被尖木桩刺穿),硬生生从满是同伴尸体和哀嚎的陷阱里爬了出来!
他半边身体被血染得漆黑,一条腿诡异地扭曲着,拖在身后。剧痛和疯狂彻底吞噬了他的理智!他的眼睛赤红如血,死死锁定了泥墙上方——那个在硝烟渐散后、缓缓站起的身影!
林燧!
是他!刚才就是他站在这里!这一切都是这个该死的灾星搞的鬼!
黑熊的理智己经被彻底的取代。他一抬头,就看到泥墙高处那个被炸得东倒西歪的原始弹弓架旁边,林燧正倚靠着墙体支撑,似乎在艰难地喘息。仇恨的火焰瞬间烧尽了一切对所谓“神罚”的恐惧!他眼中只剩下一个目标——撕碎林燧!
“吼啊——!”黑熊用尽残存的力气,发出震天的咆哮,无视了那条废腿钻心的剧痛,如同从地狱爬出的血魔,拖着残躯,以一种狂战士般的凶悍姿态,顺着陷阱边缘的斜坡,朝着林燧所在的墙头位置,亡命地冲锋而来!每一步都踏出血色的脚印!
墙洞外,被冲击波掀翻在地、刚刚勉强爬起的长老岩,正对上黑熊那双赤红嗜血、完全兽化的眼睛!那恐怖的景象吓得他魂飞魄散!“燧神使!小心后面!”他尖声嘶叫,声音都变了调!
泥墙上,林燧勉强压下胸口因剧烈活动和气浪冲击带来的翻江倒海。眩晕感和肋骨伤处传来的剧痛依旧没有散去。他看着那个从尸坑里爬出、拖着残腿、裹挟着滔天血煞之气猛扑而来的巨大黑影——黑熊!
黑熊的速度虽然受创,但那不顾一切的亡命冲锋势头依旧骇人!他距离泥墙本就不远,几步之间,眼看就要扑到墙根下!
林燧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冰冷决绝!没有退路!
他猛地探手入怀中,掏出那个他一首随身携带、昨晚在篝火旁精心准备的最后一个小竹筒——比抛射出去的那个略小,但里面塞着分量更足的强效混合火药粉末,引线是几股浸透松脂油、捻得较粗的干草绳。这是他的最后一击!
没有瞄准,不需要犹豫!生死一线!
他拔掉竹筒底部简易的泥封塞子,用从尚未熄灭的角落里保留的最后一点火星,瞬间点燃了那粗壮的浸油引线!
引线急速燃烧,发出嗤嗤的恐怖轻响,闪烁着危险的火花!时间在生死关头被无限拉长!
林燧的腰腹骤然爆发出最后一股惊人的力量!如同压紧的弹簧猛然释放!他用尽全身力气,身体向前俯冲,借助着矮墙的地势,手臂猛地前挥!
那个燃烧着、嗤嗤作响的小竹筒,被他狠狠地、精准无比地投掷而下!
目标,首指黑熊那张因狂怒和剧痛而扭曲到极致、大张着喷溅着血沫的喉咙深处!
去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