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灼儿?你……你这是怎么回事?!”
何文远惊得从书案后站了起来,声音都变了调。
这副惨状,实在超出了他的预料。
他虽然不喜这个木讷无趣的嫡女,但毕竟是自己的血脉,弄成这样,传出去他的脸面往哪搁?
“爹爹!呜呜呜……”
何真灼扑通一声跪倒在书案前,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声音充满了委屈和后怕。
“是…是三妹妹!三妹妹她带了好多人闯进女儿的院子……”
呜呜呜……
“她们…她们污蔑女儿偷了她的镯子,女儿不认,她们动手打女儿…”
呜呜呜……
“还骂娘亲是死鬼…下贱…女儿气不过,想争辩几句,她们就……就把女儿推倒在地…女儿的头撞到地上,好疼”
“流了好多血,呜呜呜…她们还撕女儿的衣服……呜呜呜……爹爹!女儿好怕!她们说要打死女儿……呜呜呜……”
她一边哭诉,一边“不经意”地露出脖子和脸颊上的血痕,展示着破烂的衣袖和被撕开的裙摆,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,将一个受尽欺凌,恐惧无助的弱女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。
何文远看着女儿凄惨的模样,听着她断断续续、却条理清晰的控诉,脸色铁青。
污蔑偷窃?动手打人?辱骂先夫人?撕扯衣服?这还了得?!
这要是传出去,他何文远治家不严,宠妾灭妻,苛待嫡女的名声就坐实了!
对他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官声更是毁灭性的打击!
门外,己经聚集了不少探头探脑的下人,窃窃私语声隐隐传来。
“老爷,您要为女儿做主啊。”
“女儿真的没有偷东西。”
“虽说娘亲留给我那么多东西都被两个妹妹骗走了,可女儿怎么可能会看得上三妹妹一个不值钱的镯子?”
“她们……她们就是看女儿不顺眼,故意要毁了女儿的名声和性命啊!呜呜呜……”
何真灼哭得肝肠寸断,字字泣血,句句指向何清柔的跋扈和恶意。
何文远只觉得一股邪火首冲脑门。
看着眼前“凄惨”的嫡女,听着门外的议论,一股被冒犯权威的怒火和被戳穿伪装的羞恼交织在一起。
他强压着怒意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些:
“灼儿,快起来。莫哭了,成何体统!爹爹知道你受了委屈。”
“清柔那丫头,实在太过分了。你放心,爹爹一定好好管教她,替你出气!定要她向你赔礼道歉!”
他伸手想去扶何真灼,心中盘算着先把场面稳住,把看热闹的下人驱散,再关起门来处理。
至于管教……不过是禁足几天,罚抄女诫罢了。
“真的吗?爹爹……”
何真灼抬起泪眼朦胧的脸,仿佛抓住救命稻草。
“您真的会为女儿做主?”
“女儿……女儿差点就以为再也见不到爹爹了……呜呜呜……”
就在这时,书房门口传来一阵更大的骚动和刻意拔高的,带着哭腔的娇嗲声音。
“老爷——!您要为柔儿做主啊老爷——!”
只见王氏穿着一身娇艳的玫红衣裙,发髻微乱,眼眶通红,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,几乎是扑进了书房。
她身后,两个丫鬟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人。
正是脸肿如猪头,嘴角带血、脖子上还有明显掐痕、头发散乱、衣裙也沾满尘土的何清柔。
何清柔一看到何文远,顿时“哇”的一声,哭得比何真灼刚才还要大声、还要委屈。
那声音尖利刺耳。
充满了控诉:
“爹——”
“爹您看看女儿啊。女儿要被大姐姐打死了,呜呜呜……她疯了!她就是个疯子!她要掐死女儿啊爹——!”
王氏更是扑到何文远身边,柔弱无骨地靠着他。
拿起帕子就开始抹那不存在的眼泪。
声音带着勾栏里特有的哭腔和埋怨:
“老爷啊!妾身……妾身真是没法活了”
“柔儿不过是去问问她镯子的事,言语间或许有些急切,可大小姐她……她竟如同疯妇一般,对柔儿拳打脚踢。”
“把柔儿打成这样了。您看看,您看看柔儿这脸,这脖子,她还……她还扬言要掐死柔儿。”
“还要让妾身和柔儿一起尝尝什么叫‘穷酸下贱’!老爷,您偏心也要有个度啊。”
“柔儿也是您的亲生骨肉啊。您可不能因为大小姐是嫡出,就任由她如此残害庶妹啊!呜呜呜……”
王氏一边哭诉,一边用哀怨的眼神看着何文远,身体几乎要贴到他身上去,那股子矫揉造作的勾栏气息扑面而来。
何文远被这母女俩一左一右的哭嚎吵得脑仁疼。
再看看眼前一个衣衫褴褛满脸血痕哭得凄惨,一个鼻青脸肿脖子带伤哭得委屈,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。
门外下人越聚越多,指指点点,让他颜面扫地。
“够了!都给我闭嘴!”
何文远猛地一拍桌子,厉声喝道。
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,目光在何真灼和何清柔身上来回扫视。
“看看你们!一个两个,成何体统!”
“姐妹之间,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?非要闹得如此鸡飞狗跳,让全府下人看笑话?!”
他先各打五十大板,企图和稀泥。
“清柔,你姐姐说你污蔑她偷窃,还动手打人辱骂长辈,可有此事?”
何清柔捂着脸,哭得更凶了:
“爹!女儿冤枉!”
“那镯子明明就是在姐姐房里搜出来的!女儿只是去问问,她就……她就发疯一样打女儿。”
“女儿根本没有打她。是她自己摔倒的!她诬陷女儿,她还骂我娘!爹您要明察啊!”
她颠倒黑白的本事得了王氏真传。
“老爷!”
王氏立刻帮腔,声音带着委屈的颤音。
“柔儿性子是首了些,可绝不会无缘无故冤枉人。那镯子是妾身给柔儿的生辰礼,虽不值钱,也是一片心意。”
“如今在大小姐房里找到,大小姐非但不解释,反而对柔儿下此毒手。”
“这……这分明是做贼心虚,恼羞成怒啊!您看看柔儿这伤……再看看大小姐……”
她轻蔑地瞥了一眼何真灼的“惨状”,意有所指。
“不过是些皮外伤,弄点灰土血渍装可怜罢了,哪有柔儿伤得重!老爷,您可不能被表象蒙蔽,寒了柔儿的心呀~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