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建军拿起车上的矿泉水,拧开瓶盖,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大口,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喉咙,缓缓说道。
“是啊,确实没办法。法律讲究的是证据和当事人的意愿,如果她自已不想追究,我们也不好强求。”
王天宇无奈地耸了耸肩,眉头微微皱起,眼神中透着一丝疲惫。
“我们之后走访,调查到陈伟这人很不是个东西。”
“他不工作,打老婆,除了不沾毒,几乎是什么事都去做。”
说到这里,王天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,语气中带着明显的鄙夷。
“就去年吧,陈伟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门路。”
“说是有人专门收木材,他趁着夜黑把村外路边的大树给砍了。”
王天宇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,语气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。
“结果第二天市政的人就找上门了,当天人就带走了。”
“结果那家伙没钱赔,因为这事进去蹲了七天。”
“还有他们村的赵寡妇,人家刚死了老公,他就去调戏人家。”
“结果因为这事又进去蹲了一个月。”
王天宇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厌恶,眼神中透着一丝不屑。
“纯纯一个该溜子。”
赵建军坐在对面,眉头紧锁。
“他还去赌博?”
王天宇重重点头。
“对啊,之前因为赌博借网贷。”
“听说人家都找上了村子。”
“幸亏村里人出手,赶走了追债的人,这才没让他出事。”
王天宇说到这里叹了口气。
“但人家投了个好胎。”
“陈伟他爹挺有能耐的,据说死之前给他留了一百万。”
“再加上棚户区没准什么时候就拆了。”
“省着点花几十年没问题。”
赵建军满脸好奇。
“有钱还借网贷?”
王天宇双手一摊。
“他爹也知道陈伟守不住钱,所以存了死期。”
“陈伟只能每个月拿到一笔利息钱。”
“本金他是动不了的。”
赵建军追问道:“他打老婆这件事频率很高吗?”
王天宇面色凝重,点了点头,回答道:“频率很高。”
“听说每个月都有。”
“陈伟喝了酒肯定会动手。”
“报案那次也是因为下手太狠了。”
“真不知道女方在想什么,这样的生活都能忍受。”
赵建军听后,无奈地苦笑了一声,叹息道。
“我也想不通啊。”
说话间,车已经开到棚户区。
从北边驶入,七拐八拐后,最终停在了一栋朱红色大门前。
王天宇下车后,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已的衣领,确保警容严整。
从口袋中掏出纸笔,并打开执法记录仪,确保一切准备就绪。
走到门前,伸手轻轻扣响了门环。
“咚咚咚!”
赵建军紧跟在王天宇身后,目光锐利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。
门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,带着几分疑惑和不安。
“谁啊!来了。”
紧接着,门缓缓打开,露出一张瘦弱的脸庞。
打开门男人发现是王天宇。
见到王天宇后,立刻露出笑容,点头哈腰地说道。
“警察同志,您怎么来了?”
赵建军仔细打量着陈伟,第一印象就是这人实在太瘦了。
他的脸颊凹陷,颧骨突出,眼睛虽然还算有神,但总是在左右乱看,似乎不敢与王天宇直视。
王天宇扫了一眼院内,目光锐利地盯了陈伟一眼,说道。
“陈伟。”
“报案人联系不上。”
“我是来专门给她做个回访。”
陈伟闻言,面色一变,额头瞬间冒出细密的汗珠。
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,解释道。
“啊,这个……但是她现在不在家里啊。”
王天宇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,他紧盯着陈伟的眼睛,追问道。
“不在家里?”
“她去哪里了?”
“什么时候回来?”
陈伟双手紧握在一起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解释道。
“她出去打工了。”
“您也知道她是我们家的顶梁柱。”
“这不伤还没好就离开家去工作了……”
王天宇目光如炬,直视着陈伟那双略显躲闪的眼睛,语气中带着一丝质疑。
“外出务工?”
“你确定?”
陈伟的眼神闪烁不定,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后倾,在逃避王天宇那锐利的目光。
他的语速突然加快,像是急于摆脱眼前的困境。
“确定。”
“昨天刚走的。”
王天宇眉头微皱,心中暗自盘算着日子。
“大前天报的案。”
“昨天就走了?”
“她这么急啊?”
陈伟见状,连忙重复道:“对,昨天刚走的。”
“您要是不信,进来坐坐等等人。”
“看看我有没有骗您。”
王天宇沉默片刻,最终点了点头。
“好。”
陈伟见状,连忙让开一条路,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。
赵建军和王天宇随之走进院子,只见院子宽敞明亮,少说也得有一百五十平米。
正中停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,左右两排厢房古朴典雅,最东边的花坛上则摞着一堆整齐的红砖。
三轮车上还散落着一些红砖以及装修用的梯子、铁锹等工具,显得有些杂乱无章。
赵建军目光敏锐,一眼就发现东边花坛的红砖堆底下的泥土有些不对劲,泥土颜色新鲜,显然是被人刚刚翻出来的。
陈伟也注意到了赵建军的目光,他脸色一变,紧忙一个闪身来到两人面前,遮挡住赵建军的视线。
满脸都是僵硬的笑容,试图用言语转移话题。
“两位,走咱们进屋聊。”
赵建军微微颔首,心中却暗自戒备。
“嗯嗯。”
陈伟在前面带路,将赵建军两人带到客厅。
“您在这里休息。”
“我去准备茶水。”
赵建军跟着陈伟走进客厅,只见客厅宽敞明亮,但角落里却立着一个滚刷和旁边的白色油漆桶,显得有些突兀。
心中一动,随口问道。
“哥们,你们家正在装修?”
“我看外面有砖块,里面还有油漆桶”
陈伟点了点头,伸手将放在墙根的油漆桶拎到隔壁房间,一边忙活一边解释道。
“是啊。”
伸手指向屋顶。
“您看这客厅上面的墙皮都开裂了。”
“我这不打算重新刷一下。”
赵建军抬头望去,点了点头。
“确实。”
“但你这情况最好是都铲掉重刷,就这么直接刷上去,后面还是会脱落的。”
陈伟一听,一拍脑门,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。
“您说得对,我怎么就没想到呢!”
“我回头买个墙皮铲。”
“按照您的方法弄。”
陈伟:“普洱行吗?”
赵建军微笑着点了点头:“可以。”
“我们不挑的。”
旁边王天宇正在给报案人拨号。
手机响了一段时间后。
无人接听自动挂断。
王天宇的脸上露出疑虑,用只有赵建军能听到的声音说。
“赵哥,不对劲啊。”
赵建军微微颔首,目光深邃。
“肯定不对劲啊。”
“报案人见不到,这边还在装修。”“陈伟动不动就满头虚汗。”
“能对劲就见鬼了。”
王天宇轻咳一声,转向陈伟。
“哥们,我们还有事。”
“你能联系上你老婆吗?”
“我们通个电话就走。”
陈伟无奈摇头。
“我也联系不上啊。”
“可能是她手机丢了吧。”
“之前闹过这种事。”
“警察同志,您们放心。”
“我老婆她换新手机后会联系我的。”
赵建军看着他,语气严肃:“多长时间联系不上了?”
“要是超过四十八小时,最好报警我们帮忙寻找一下。”
“人在面打工,难免会遇到一些难处。”
陈伟重重点头。
“您说的太对了。”
“这才三十个小时左右。”
“明天如果还联系不上,我就报警失踪。”
“您放心,这些事情我肯定不会忘。”
王天宇侧过头,看向赵建军,眼神中透露出询问:“还等吗?”
赵建军笑着说道。
“是这样的。”
“一般情况下失踪需要四十八小时后才能报案。”
“但是女人和小孩是例外,往往失踪时间超过一天,就需要赶紧去找了。”
“毕竟她们所承受的风险更多,往往会有人对他们不利。”
陈伟听着赵建军的话,拿着暖壶的手不自觉地一哆嗦,暖壶中的水微微晃动,险些洒落在地上。
脸色变得有些苍白,眼中闪过一丝惊慌。
“这样啊......”
“但我觉得她只是暂时联系不上了。”
“人应该没什么事的。”
赵建军微微摇头。
“事情不是这样的。”
“如果真出事了,再报案就麻烦了。”
“您为什么一直阻止这件事?”
“难道......”
陈伟的脸色猛地一变,他连连摆手,声音中带着几分慌乱。
“这是什么话。”
“我只是觉得太麻烦您们了。”
“既然如此,那就报个失踪吧。”
“对了,我老婆的爸妈也住在村里。”
“我去把她们一起喊上。”
赵建军闻言,点了点头:“好的,他们不着急。”
“您先告诉我你的姓名、身份证号,以及您老婆的。”
陈伟放下暖水壶。
“我叫陈伟,我老婆黄丽英。”
“身份证号是......”
赵建军拿着纸笔记录下报案信息。
“嗯嗯。”
“谢谢您的配合。”
“对了,最后一件事,您知道黄丽英去哪里打工吗?”
陈伟摇了摇头。
“不知道啊。”
“她这种事从不和我说。”
“我也懒得去管她。”
赵建军将一份详细的报案记录轻轻地放在桌上,目光直视着陈伟。
“陈先生。”
“您先在这里签个字。”
陈伟接过报案记录,左手自然而然地拿起笔,流畅地在纸上签下了自已的名字。
赵建军微微一愣,随即笑道:“陈先生,您还是个左撇子啊。”
陈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。
“从小就这样。”
“没办法右手就是用不惯。”
“我妈管过我很多次,但是一直改不过来。”
陈伟说着换到了右手。
能够明显看出陈伟用右手写自已名字时,需要思考该怎么写。
生疏感很容易就能分辨。
“我这边签完字了。”
“我去喊一下黄丽英的爸妈。”
“他们应该知道更多的消息。”
赵建军:“好的。”
陈伟快步离开自已的房间。
王天宇见陈伟走远,这才悄悄地凑近赵建军,压低声音说道。
“赵哥,直接拿下他吗?”
赵建军着手指。
王天宇突然想到了什么,眼睛一亮:“赵哥,我突然想到一点。”
“之前报案时了解到一点。”
“就是黄丽英因工伤获得了一笔赔偿款。”
“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。”
“陈伟看上了他老婆的赔偿款?”
“找她老婆要,结果不给,然后就......”
王天宇立刻摇了摇头,否定了自已的想法。
“不对,他们都是一家的。”
“陈伟又是一个纯粹的无赖,有一百种方法拿到钱。”
“完全没必要走到杀人这条路上。”
“至少我小时候偷我爹钱的时候,不管他藏在哪里都没用。”
“况且陈伟他其实也不缺钱。”
王天宇眉头紧锁,眉头间形成了一道深深的沟壑,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蹊跷。
旁边的赵建军也是一脸困惑,眉头拧成了一股绳。
恰在此时,刚刚心急火燎跑出去的陈伟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。
他停下脚步,喘了几口粗气,用手背狠狠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,脸上堆满了笑容。
“警察。”
“我老婆黄丽英打电话过来了。”
“我就说她只是暂时联系不上而已。”
赵建军接过手机,扫了一眼来电显示,外省的电话号码。
按下外放键,将手机放在桌子上。
“您好。”
“是黄丽英吗?”
手机对面传来一个女声。
“是我,怎么了?”
“有什么事吗?”
赵建军看了看旁边的王天宇。
眼神中满是询问:这是黄丽英的声音吗?
王天宇微微摇头。
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。
“我们只见过一次。”
“更何况声音从手机里放出来会有变化。”
“赵哥,我也拿不准这件事。”
赵建军着手指,思索片刻后,用极其严肃的声音说道。
“黄女士,我们是警察。”
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