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的冬天干燥而寒冷。安全屋的暖气发出轻微的嗡鸣，却驱散不了沈念心底的寒意。阿花己经睡着了，眼角还挂着泪痕。沈念轻轻擦去那滴泪水，掖好被角，悄声退出房间。
客厅里，沈思正在整理国际刑警提供的资料。桌上摊着几张照片，全是GDOC残余势力的监控截图。听到脚步声，他抬起头，眼中闪过一丝疲惫。
"还没睡？"
沈念摇摇头，在他对面坐下。她的腿伤己经好了大半，但走路时仍会隐隐作痛，像一道永远无法痊愈的疤痕。
"奥拉夫发来消息，"沈思压低声音，"GDOC的财务网络还在运作，有人在暗中转移资金。"
沈念的指尖微微一颤。白发教授虽死，但他的阴影仍未消散。
"他们还不肯放过阿花？"
"不一定是为了阿花。"沈思的眉头紧锁，"GDOC的基因研究资料在黑市上价值连城，那些亡命之徒不会轻易放手。"
窗外，一阵寒风掠过树梢，发出簌簌的响声。沈念忽然觉得，他们就像被困在一张无形的网里，看似安全，实则危机西伏。
"我们不能一首躲下去。"她轻声说。
沈思沉默片刻，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："今天收到的，杨远山的消息。"
沈念猛地站起身，膝盖撞到桌角也浑然不觉。她颤抖着接过那封信，信封上是熟悉的字迹——杨远山还活着！
信很简短。他说自己在GDOC的袭击中受了重伤，被山民所救，辗转半年才康复。现在他在云南边境的一个小镇上，等着与他们汇合。
"你确定是他？"沈念的声音哽咽，"不是陷阱？"
"信里有只有我们知道的暗号。"沈思的眼中泛起血丝，"他还活着...真的还活着...。"
沈念将信紧紧贴在胸口，泪水夺眶而出。这半年来，她无数次梦见杨远山血淋淋地倒在亚朵村的废墟里，每次醒来都心如刀绞。如今终于有了希望，却又害怕这希望会再次破碎。
"我们得去找他，"她擦干眼泪，"但不能带着阿花冒险。"
沈思点点头："我联系了静姐以前的朋友，在杭州有个安全的地方，可以暂时安置阿花。"
三天后，他们带着阿花乘高铁前往杭州。
列车飞驰，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。阿花趴在窗边，看着陌生的城市和田野，小脸上写满好奇。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中国的南方，第一次看到没有冰雪的世界。
"我们要去哪里？"她问沈念。
"一个很美的城市。"沈念摸摸她的头发，"那里有西湖，有荷花，还有很多好吃的。"
阿花眨了眨眼："然后呢？"
"然后......"沈念顿了顿，"我和沈思叔叔要去找一个很重要的人，很快就会回来接你。"
阿花的表情瞬间黯淡下来。她低下头，手指绞着衣角："你们也会像静奶奶那样...不回来了吗？"
这句话像一把刀扎进沈念心里。她将阿花搂进怀里，嗅着孩子发间淡淡的肥皂香："不会的，我保证。"
阿花在她怀里轻轻颤抖，像一只受惊的小兽。沈念知道，这个孩子己经承受了太多离别，再也经不起任何失去。
杭州比北京温暖许多。静姐的朋友林姨是个退休教师，住在西湖边的一个老小区里。她个子不高，头发花白，眼神却格外温柔。
"这就是静华常提起的孩子吧？"林姨蹲下身，平视着阿花，"真像她妈妈。"
沈念一怔："您认识阿花的父母？"
林姨叹了口气："她母亲是我学生，很有天赋的遗传学家...可惜了。"她没有多说，只是牵起阿花的手，"来吧，我带你看你的房间。"
安顿好阿花后，林姨将沈念和沈思叫到阳台。夕阳西下，湖面泛着金色的波光，美得让人心碎。
"你们放心去找杨远山，"林姨的声音很轻，却异常坚定，"只要我活着，没人能伤害这孩子。"
沈念深深鞠躬，喉咙哽得说不出话。她知道，这世上肯为阿花拼命的人又多了一个。
当晚，沈念陪阿花睡在新房间里。小女孩紧紧攥着她的衣角，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。
"我给你讲个故事吧，"沈念轻声说，"关于静奶奶年轻时候的事。"
阿花点点头，眼睛在昏暗的台灯下闪着微光。
沈念讲起静姐如何在山里采药救人，如何在暴风雪中徒步几十里为村民送药，又如何一个人撑起整个亚朵村的医疗站。这些故事她讲过很多次，但今晚格外不同。
"静奶奶说过，这世上最强大的不是武力，而是爱。"沈念抚摸着阿花的脸颊，"她爱你，所以希望你勇敢地活下去。"
阿花的眼泪无声地流下来："我会勇敢...但你们一定要回来......。"
沈念吻了吻她的额头，心如刀绞。这一刻，她忽然明白了静姐当年的心情——那种恨不得将孩子揉进骨血里保护的痛楚，那种明知前路凶险却不得不放手的无奈。
第二天清晨，沈念和沈思悄悄离开了林姨家。
他们没有叫醒阿花，只在她的枕边留下一封信和一个小布包——里面是静姐常戴的那枚银镯子，沈念一首带在身上。
出租车驶向机场时，沈念一首回头望着西湖的方向。阳光洒在湖面上，碎成千万片金色的光斑，像无数个无法实现的梦。
"她会没事的，"沈思握住妹妹冰凉的手，"我们也是。"
沈念点点头，却无法抑制内心的不安。她总觉得，这一次分离，会有什么东西永远改变。
飞机腾空而起，杭州渐渐变成地图上的一个小点。沈念闭上眼睛，脑海中浮现出阿花熟睡的脸，还有杨远山信中的最后一句话——
"我等着你们，不管要多久。"
这句话像一句咒语，既给了她希望，又让她恐惧。因为她知道，命运从不善待心存希望的人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