立秋后的第一场雨,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,仿佛是被压抑己久的天空终于找到了释放的出口。雨势之急,如同一群受惊的野马奔腾而过;雨势之猛,又如同一股汹涌的洪流席卷而来。
周野静静地站在修车铺的屋檐下,凝视着眼前的雨帘。那雨帘如同银灰色的幕布,悬挂在天地之间,将他与外界隔绝开来。雨珠猛烈地砸在青石板上,溅起无数晶莹的水花,形成一片水雾弥漫的景象。
他的目光缓缓下移,落在了自己胸前的火焰纹上。那道火焰纹微微发热,仿佛是在呼应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。他不禁感到一阵诧异,这枚纹章自从茶债了结后,就一首静静地贴在他的胸口,从未有过如此异常的反应。
他下意识地伸出手,轻轻抚摸着那道印记。手指触碰到纹章的瞬间,一股微弱的电流传遍全身,让他的身体微微一颤。这道纹章,似乎隐藏着某种未知的力量,而此刻,它似乎正在苏醒。
周野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,这枚纹章成了他与那个世界唯一的联系。那个世界,充满了神秘和未知,而这道火焰纹,或许就是打开那扇通往另一个世界之门的钥匙。
苏婉儿端着一杯新泡的龙井走出来,茶叶在杯中舒展,再无异常。"你的印记还在疼?"她瞥了眼周野不自觉按在胸口的手。
"像块烙铁。"周野掀起衣襟。火焰纹比昨日更加鲜艳,边缘泛着淡淡的金红色,仿佛有熔岩在皮肤下流动。
苏阳蹲在门槛上逗弄那只野猫,突然"咦"了一声。猫的右耳尖上有个小小的火焰形胎记,和周野胸前的纹章一模一样。"野哥,这猫该不会是..."
雨幕中突然传来清脆的铃铛声。
红伞女子站在巷子中央,素白的衣衫被雨水打湿,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轮廓。今天的油纸伞是靛青色的,唯有伞骨末端的七枚铜铃依旧闪着暗金的光。
"茶渍要趁新鲜擦。"她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,伞尖轻点地面。积水立刻沸腾起来,蒸腾的雾气中浮现出北郊茶园的轮廓。
周野胸前的火焰纹突然剧烈灼烧。他闷哼一声,单膝跪地,指缝间渗出细小的火苗。苏婉儿刚要上前,却被无形的力量推开。
红伞女子叹了口气,缓步走到周野面前。她伸手按住那枚火焰纹,掌心与皮肤接触的地方发出"滋滋"的声响。
"忍着点。"她难得放柔了声音,"这是最后的清理。"
剧痛如潮水般涌来。周野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:祖父在茶山签下契约、父亲将军用水壶埋进后院、自己无意中喝下那杯混着珍珠粉的茶水...每一个片段都化作青烟,从火焰纹中被生生抽离。
苏阳突然惊叫:"野哥!你的影子!"
积水倒映出的身影正在扭曲,无数黑线从周野的影子中剥离,像被抽丝的茧。红伞女子手腕一翻,那些黑线全部吸入伞骨铜铃中,铃铛顿时暗沉了几分。
"好了。"她后退半步,火焰纹己经变成纯粹的金红色,再无半点阴翳,"现在它是干净的了。"
雨停了。阳光穿透云层,照在积水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晕。红伞女子的身影在光线中渐渐淡去,唯有最后一句叮嘱飘在风中:
"记住,别让火焰熄灭..."
周野低头看着胸前的纹章。痛感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灼热,像是揣着块上好的暖玉。那只野猫蹭了蹭他的裤脚,耳尖的火焰胎记闪着微光。
苏婉儿泡的茶终于恢复了正常,茶叶在杯底舒展开翠绿的叶片。苏阳对着阳光检查自己的左眼,连最后那点珍珠色都消失无踪。
"真的结束了?"少年挠挠头,总觉得太过简单。
小电安静地停在院子里,仪表盘彻底黑了屏。车筐里躺着七片铜铃的碎片,拼起来正是"癸卯"二字。
傍晚时分,周野独自坐在修车铺门口。胸前的火焰纹随着呼吸明灭,像是活物。野猫蜷在他脚边打盹,耳尖的胎记同样有节奏地闪着微光。
巷子尽头,一抹红色转瞬即逝。油纸伞的铃铛声飘过来,又散在晚风里。
这一次,她没有停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