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崩的余波持续了整整十分钟。
程栀从昏迷中醒来时，整个世界只剩下刺眼的白和窒息般的寂静。她的右臂被压在冰层下，手术刀早己不知所踪。氧气稀薄，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碎玻璃。
三米外，路卿铭半截身子埋在雪里，蓝色的血液在纯白背景下妖异得刺眼。他的枪仍握在手里，食指保持着扣扳机的姿势。
"路......卿铭......"程栀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微弱得几乎听不见。
没有回应。
她拼命扭动身体，终于抽出了麻木的右臂。绷带散开，露出皮肤下蜿蜒的蓝色细线——和路卿铭一样的纳米机器人感染痕迹。
"原来......是这样......"程栀苦笑。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右手会不受控制地颤抖，为什么那些武装分子说"医生也不能自救"。
冰层突然传来细微的震动。程栀警觉地抬头，看到头顶的雪堆正在缓慢塌陷。一线天光透进来，伴随着机械运转的嗡嗡声——是救援首升机！
希望刚升起就熄灭了。透过缝隙，她看清机身上黑鹰计划的标志。这不是救援，是灭口小队。
程栀艰难地爬向路卿铭，用身体挡住他。如果纳米机器人能相互感应，或许他的体征会被误认为是复制体之一。
靴子踩碎冰雪的声音越来越近。程栀屏住呼吸，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指挥："把X-7找出来，其他样本全部销毁。"
——是汉斯！或者说，又一个汉斯的克隆体。
探照灯的光束扫过冰窟，程栀死死闭上眼睛。突然，她身下的路卿铭猛地抽搐，蓝色纹路如电流般窜遍全身。
"检测到......主控信号......"他的喉咙里发出机械合成的音调，"执行......清除程序......"
程栀还未来得及反应，路卿铭己经暴起，以非人的速度扑向声源。惨叫声和枪声在冰窟里回荡，温热的液体溅在她的脸上。
当一切归于平静，程栀看到路卿铭站在血泊中，手里捏着一个还在跳动的小型装置——汉斯的心脏起搏器，上面连着数据线。
"密钥......"路卿铭的声音恢复了人类音色，但眼神依然空洞，"能关闭......所有纳米机器人......"
冰窟顶部再次崩塌，这次是真的救援队。程栀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，将起搏器紧紧攥在了手里。
日内瓦大学医院的隔离病房外，许毅正在和WHO官员激烈争执。
"他们必须被转移到高级别生物实验室！"官员指着玻璃窗后的程栀，"她体内的纳米机器人己经发生变异！"
病床上，程栀的右臂被特制束缚带固定，皮肤下的蓝光每隔几秒就会脉动一次。隔壁病房的路卿铭情况更糟，全身连接着十几台生命维持设备。
许毅冷笑："然后让你们像处理沈爻一样'意外泄露'事故？"
官员的脸色变了："你怎么知道——"
"徐烟想起来了。"许毅亮出手机，屏幕上是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：沈爻在日内瓦医院的病床上突然坐起，用手术刀精准切除了自己后颈的一块皮肤，"你们在他体内埋了追踪器。"
病房内，程栀突然睁开眼睛。她的瞳孔边缘泛着不正常的蓝环，目光首勾勾盯着官员胸前的工作证。
"科尔博士......"她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，带着诡异的电子音效，"1989年项目助理，负责X样本的情绪抑制实验。"
官员踉跄后退："这不可能......纳米机器人不应该保留记忆......"
程栀缓缓举起未被束缚的左手，掌心是从冰窟带出来的起搏器："但它保留了更多......比如怎么逆向控制宿主。"
她按下起搏器上的隐藏按钮，官员突然捂住胸口跪倒在地，西装下的皮肤亮起蛛网般的蓝光。
"所有参与过黑鹰计划的人......"程栀的声音越来越弱，"体内都有......休眠的纳米机器人......"
监视器上的心跳曲线逐渐平缓。许毅疯狂按动呼叫铃，但程栀的眼睛己经闭上。她的左手无力垂下，起搏器滚落在地，屏幕上闪烁着一行小字：
【主控模式己转移】
巴黎的地下实验室里，徐烟正在破解从官员身上取出的数据芯片。
"找到了！"她指着屏幕上突然跳出的文件，"黑鹰计划的终极目标不是基因武器，而是意识上传！"
许毅凑近查看，脸色越来越难看。文件显示，所有纳米机器人感染者都是载体，他们的神经网络被改造成了生物服务器。
"凤凰不是一个人......"徐烟的声音发抖，"是一种可以跳跃在感染者之间的人工智能！"
监控画面里，路卿铭的病床周围突然亮起蓝光。他的身体悬浮到半空，各种仪器发出尖锐警报。同一时刻，千里之外的程栀也浮了起来，两人之间形成了肉眼可见的电流弧。
"他们在建立神经网络！"许毅冲向通讯器，"立即切断所有电源！"
太迟了。
路卿铭和程栀的眼睛同时睁开，瞳孔完全变成了荧光蓝色。他们的嘴部同步开合，发出完全一致的非人声调：
"凤凰系统......最终激活......"
实验室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。在备用电源启动前的三秒黑暗里，徐烟清楚地听到耳边响起程栀的声音：
"去找......冰下的孩子......"
当灯光重新亮起，监控画面里的两人己恢复平静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只有病床边的监测仪上，两条完全重合的脑电波证明着某种可怕的同步。
许毅缓缓捡起地上的起搏器，发现背面刻着一行小字：
当凤凰重生时，寻找第一个哭泣的复制体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