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足足有七万三千六百二十九块。”
“我一年都赚不到这么多钱。”
女人越说越激动，眼泪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。
赵建军迅速停车，示意对方先上车。
“先上车，进去里面再说。”
财务重重点头，满脸焦急地拉开警车的后门坐了上去，口中不停地念叨。
“您可一定要帮我找回来。”
“我这刚上班半年，就弄丢这么多钱。”
“我完蛋了。”
警车驶入医院，三人一同来到案发地点——位于医院顶楼的财务室。
然而，此刻财务室的防盗门却大敞着，里面的办公桌抽屉也被粗鲁地拉开。
赵建军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财务，她二十岁出头，扎着马尾辫，戴着圆框眼镜，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无助。
“说说具体情况吧。”
财务开始回忆。
“就今天我下班离开路上，突然想起了还差一个表格没有处理。”
“想着今日事今日毕，就回来处理一下。”
“然后等我再上来后，就发现门是开着的。”
“再然后钱就没有了，那可是七万多块。”
“我一个月也才二千九啊。”
说着，她的声音愈发颤抖起来。
赵建军保持着冷静，继续询问。
“时间你还记得吗？”
“出去和回来的时间。”
财务思索片刻回道。
“下班时间是六点半。”
“我离开的时间应该是在六点二十五。”
“下楼打开然后离开。”
“然后因为我是一个人住，所以下班后都是先去吃个饭再回家。”
“具体的时间......”
财务想了想掏出手机翻看视频软件。
上面有最后一次的播放视频的时间记录。
“七点十六分我离开饭店，然后去等公交车。”
“就是在这时候想起来还有点事没做。”
“从公交车站回来大概是五分半。”
“也就是七点二十二左右回到财务室。”
旁边的王天宇突然出声打断，眼神中闪过疑惑与警觉。
“等等！”
“不对劲。”
“哪有正常人会记着自已每分每秒都做了什么？”
财务焦急地摆着手，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解释着。
“因为我家离得近，就隔着一个站台。”
“离得越近越容易迟到，我每天早上都是卡着点来到医院。”
“最多不会早到十五秒。”
说完，她还小声嘟囔了一句。
“早来不如在被窝里多睡一会儿。”
王天宇闻言，不禁点了点头，瞬间共情了。
确实，卡点上班才是正常情况。
只不过像是这位般只给自已留下十几秒的人可不多见。
赵建军则着下巴，目光锐利地注视着财务，突然开口问道。
“我问一件事。”
财务立马看向赵建军。
赵建军指着门锁。
“你确定你走的时候锁门了吗？”
财务听到这话，脸色一变，立刻低下了头，声音细若蚊蚋。
“我......我不知道。”
“我应该是锁门了。”
“我这人有点平常做事经常会有点迷糊。”
“应该？”赵建军眉头一挑，语气中带着几分质疑，“也就是说，你之前出现过离开后没锁门的情况？”
财务尴尬地点了点头，脸色涨得通红。
“前些日子出现过一次。”
“不过，那次没有丢东西。”
赵建军看着面前的财务，心中暗自感叹：这真是个小迷糊，居然还是负责财务的。总感觉下次再见面，时间不会太长。
“天宇，去监控室调取监控。”
王天宇应声答道：“是，赵哥。”
接着，赵建军又将目光转回财务身上，沉声问道：“说说上次的情况。”
财务努力回忆着。
“六月底。”
“不过那次只有我知道。”
“第二天上班，突然发现半开着。”
“然后就发现门没锁上。”
赵建军一边听着，一边侧过头仔细打量着防盗门。
这扇防盗门是被特殊加固过的，只要稍微一带便会关上，并且除非用钥匙，否则无法从外面打开。
它也无法像一般家中的门锁那样，可以调成一直收起锁芯的状态。
也就是说，这扇门只有关上门上锁和打开敞开两种状态，不存在关着门但没锁上的情况。
突然，赵建军挥手打断了财务的话。
“你走的时候门关上了吗？”
财务对此倒是十分肯定，重重点了点头。
“关上了。”
“砰的一声响。”
“我肯定听到了。”
听到财务肯定的回答，赵建军打开手电筒，灯光从各个方向照在门锁上。
仔细观察着门锁，发现上面有一些残留的透明物质。
不用伸手去摸，他就知道这是胶带粘过后残留的胶水。
这位小偷显然是擦拭过门锁的，留下的胶水并不多。
再联想到财务之前说过，之前也有过一次类似的情况，赵建军心中顿时有了计较。
估计那一次就是小偷在踩点，而这次才正式动手。
想到这里，他指了指自已脚下的位置，沉声问道。
“今天下午有没有人站在这里问你什么事？”
“就这个位置，钱到这间屋子之后。”
财务的眉头紧蹙，脸上写满了焦急与不安。
“钱是下午三点多到这间屋子的。”
“之后有人来过吗？”
财务突然灵光一闪。
““对了，下午五点多的时候，有个穿着黑色T恤，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来问过事情。”
“他当时询问三号楼在哪里。”
“我还亲自给他指路。”
赵建军再次问道。
“他当时就站在我这个位置。”
财务的描述中带着几分回忆的意味，她重重点头，仿佛要确认自已的记忆无误。
“对，他就站在这里。”
赵建军看向屋里角落。
房间里果然有摄像头。
甚至还是两个，全方位无死角。
赵建军迅速拿起手机，拨通了王天宇的电话。
“天宇，五点之后，财务室内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子。”
王天宇在另一边愣了一下。
显然是没想到赵建军竟然这么快就确定了凶手出现的时间和妆容。
但他很快回过神来，应声道：
“好的，赵哥。”
挂断电话后，赵建军再次看向财务，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。
“上次门没锁的时候，下午是不是也出现个人站在这里。”
财务眨了眨大眼睛，一脸惊讶。
“唉？你咋知道的。”
赵建军有些无语。
好一个天真无邪的表情。
赵建军也懒得解释。
一个全新的问题出现在脑海中：小偷为什么会选择踩点医院？
现在现金支付还没有几年后那么盛行，大多数人家中还是有些现金的。
医院确实有钱，还有很多钱。
但也根本比不上一些有钱人，他们家里的金首饰之类的东西。
而且医院的监控还特别多。
从这里偷钱，那就只有被抓这一条路。
可以说是根本跑不掉。
不论是从收益还是从事后的风险来看，偷医院的钱都是一个冒傻气的行为。
做出如此精密踩点，然后盗窃钱财的小偷是傻子吗？
显然他不是，他这么做必然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。
赵建军看了看周围。
在医院这么做的理由其实就很明显了。
小偷的家人就在这家医院住院，需要有人长时间陪护，也就是说两人相依为命。
并且现在急需要钱，可能是马上就要做手术了。
这些信息在赵建军的脑海中迅速串联起来，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画面。
赵建军看向财务。
“在你们医院的群里问问。”
“最近做手术的人之中，只有两人相依为命的，特别缺钱的人。”
财务闻言，立刻掏出手机在群里发起了询问。
不一会儿，一条关于一对父女的消息就被发到了群里。
赵建军看了一眼。
各方面都符合。
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患有先天性心脏病，父亲常年陪在身边，生活拮据。
赵建军指着男子的照片，目光如炬。
“这人是不是之前来问过你的人。”
财务思索片刻后点点头，六月份那次应该是他，有点印象。
赵建军立马带着财务来到住院部三楼311病房。
伸手敲了敲门。
门缓缓打开，一个满脸胡子拉碴、眼神疲惫不堪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。
他的黑眼圈浓重，面容沧桑，仿佛经历了无数个不眠之夜。
当他看到赵建军时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，显然没想到警察竟然这么快就找上门来。
就在这时，赵建军的电话突然响起，他迅速接起。
电话那头传来王天宇急匆匆的声音。
“赵哥，小偷现在在住院部311房。”
赵建军微微点头，语气平静。
“嗯，我已经和他面对面了。”
王天宇满脸震惊，连声追问。
“啥？面对面了？”
“赵哥，等我！”
赵建军挂断电话，从身后掏出一副手铐，目光如炬地看向男子。
“你是自已铐上，还是咱们过两招你再铐上。”
男子闻言，身体微微一震，转头看了一眼身后躺在病床上瘦瘦小小的女孩。
和那一双明亮黝黑的眼睛对视上，男子满脸愧疚。
片刻的沉默后，男子默默走出房间，轻轻关上了门。
他转过身，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。
“能给我一晚上吗？”
“我是个没用的父亲。”
“女儿躺在病床上我却只能用偷得。”
“但我真的需要这笔钱，她如果断药病情就会恶化，很快就会死了。”
“我想给她留一笔钱。”
赵建军双眼紧盯着男子，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与质问。
“你是想让我包庇你？”
“给你留一晚上转移赃款，然后你再咬死不松口钱去哪里。”
“到时候你女儿就还有得救？”
男子重重地点了点头，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无奈。
“我没办法了。”
“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。”
男子说着就要跪下。
赵建军一声怒吼。
“站起来！不许跪！”
声音在走廊里回荡，久久不息。
赵建军紧盯着男子，一字一顿地问道。
“我就问你一句话。”
“七万三千六百二十九块够她活多久？”
“你最少判三年，这笔钱够吗？”
男子愣了一下。
呆呆地抬头看向赵建军。
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一年的花费是多少。
七万块看上去很多，但算上各种费用，连一年的医药费都不够。
赵建军毫不留情地继续说道。
“我看你就是想躲进监狱里不去管她。”
“毕竟古人云君子远庖厨。”
“三年后，她死了你也就没事了。”
“愧疚又能有几年，无非是老了后的一声叹息。”
“到那时候真就是一句‘我已经尽力了’。”
男人驳斥道：“那是先天性心脏病，我能做什么？”
“那病根本没得治，就是个烧钱的无底洞。”
男人说着，蹲下身子，双手抱着头，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与绝望。
“我真的无能为力，饥荒我都欠了二十几万。”
“所有能借出来的钱我都借过了。”
旁边的财务见状，轻轻推了推赵建军的肩膀，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道。
“女孩还在里面。”
“你这不好。”
赵建军目光深沉地看着眼前的男人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我有个方法。”
“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一试。”
“不过，你犯了错，牢该坐还是要坐的。”
“这是两码事。”
男人抬起头，眼神中闪烁着期待。
“什么办法？”
赵建军微微一笑。
“看着吧。”
男人更加困惑了，他完全无法理解赵建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。。
就在这时，赵建军拿出手机，转身走了出去。
此刻王天宇才匆匆跑了过来。
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男人，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他们要找的小偷。
皱了皱眉，问道：“赵哥呢？”
财务指了指外面。
“说是要出去打个电话。”
王天宇拿出手铐给男人铐上了。
此刻，赵建军正在联系能解决这件事的人。
准确来说，不是一个人，而是一群心怀善意的人。
拨通了郑烨的电话。
“喂，郑局。”
“我这有件事需要您帮忙。”
郑烨反问道。
“什么忙？”
“你不会又找到什么通缉犯了吧。”
赵建军摇摇头。
“这倒是没有。”
“就是有个小偷。”
......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