序章 挑扁担的她
公元两千零西年
七月流火,天气渐渐转凉。
村里的大喇叭里放着刀郎“2002年的第一场雪”
“那疯子又来了,快来看”
孙八成,突然向我们大喊
我、解放、小辉、正在门口的空地上摔着元宝,听到孙成的喊声便齐刷刷的看向她
她肩上挑着己经包浆的扁担,一颠一颠的向我们走来。
扁担中间己经被磨得很光很平,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掉,扁担两头挂着两只被烟熏的黑溜溜的水桶,桶口上盖着两块崭新的塑料布格外扎眼,并用拇指粗的麻绳在桶身上箍了两圈后挽成了一个大疙瘩。
她个头不高,身材看起来还算匀称,消瘦的脸看着很干净,虽然没有擦粉抹脂,倒也用未燃尽的树枝画了一笔柳叶眉。
深蓝色的头巾包裹住了她盘在头顶的的头发,上身穿着灰色棉麻布自裁的衣服,两只袖口还扎着束口带。下身的穿着的确良裤子,脚踝上同样系着束口带。
脚上穿着黑色的小脚鞋,我猜应该是裹了小脚,又或者她的脚本来就就小。
“南边还在打仗吗?听说打仗的人都回来了”
她停下脚步,放下肩膀上的担子。在离我们3米左右的地方向我们询问着
“还打着嘞,鬼子马上来了”
解放带着奸诈的笑容说道
“真嘞么,好,我马上回家”
她说完之后笑了笑,然后自己又摇了摇头,可能连她自己也不信吧
她弯下腰挑起了架在水桶上面的扁担,向着我家的方向走去
我听到过她和我母亲的对话
“贵英嫂子,我在你家挑点水”
“听说南边打仗结束了?你可听说吗?”
我母亲依旧从厨房里大声说着
“结束了,你再等等吧”
“好,再等等”
她回这句话的时候正在接水的手抖了一下,然后又恢复了正常
她把两个水桶都只接了一半,熟练的用两块崭新的塑料纸盖上,用麻绳在桶身箍了两圈后又挽成了一个大疙瘩。弯腰挑起了沉甸甸的扁担向门口走去。
快要断裂的扁担,两头挂着沉甸甸的水桶,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晃动,扁担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,仿佛在诉说着命运的不公。
她的脚步有些缓慢,膝盖微微颤抖,仿佛每一步都走的那么吃力。却始终没有停下。她的眼神疲惫却坚定,望向村口的方向,因为那里是她必须抵达的终点。风吹过,吹开了她深蓝色的头巾,在夕阳的照射下我看不出是黑是白。
她和我母亲的对话在我母亲看来是没有意义的,也是母亲不经意间随口说出来的。在后来我询问母亲她为什么这样说的时候,母亲否认自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。也许时间久了吧母亲不记得了吧,又或许是我的记忆出现了偏差。
我只知道她还在等,还在为“结束了,你再等等吧”这句话坚持着
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期盼着什么
2022 年初,春寒料峭,我踏着晨露,前往村西头的那片田地,去给我爷爷和老太爷的坟墓添土。
回来的路上,我特意绕道经过了她家。远远地,我就看到了那座破旧的堂屋,屋顶上覆盖着蓝色的防水布,仿佛是一片蓝色的海洋,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。院墙是用土坯砌成的,历经岁月的沧桑,早己破烂不堪,仿佛风一吹就会倒塌。
漆黑色大门半开着,早就破烂不堪。而院子里那棵胳膊粗的桃树,花开正艳。
而她完整的故事还是我陪着爷爷喝了一斤酒后听来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