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夜之间,大家都忘记了她……
我是不是病了,得了癔症。
所有人都不知道她,就像她从未存在过。
不应该这样的!
这个世界怎么了?不应该这样的……
她怎么会不存在呢?明明她是真的!她是真的!我们才是假的!
我和她来日方长……她是我老婆,我们前几天还说过要一个孩子的……
周围人说我得了精神疾病。
我……得病了……
病了吗?
这个世界没有秦慧中这个人……我没有老婆……就连秦家、她的父母也不知道她存在过……
可她就是存在过!
她是我的老婆!她爱财、喜欢漂亮衣服、脾气倔、一点亏也不吃……
家里还有她剪的花呢!
她怎么可能不存在呢!
为什么没人相信我……你们看!
你们看!这个百合花……还有洋桔梗、小绿菊……还有这个拼图……
我没病!
她就是存在的!
这些都证明她存在的!
这不是我故意买的!不是我幻想出来的!这是她喜欢的。
她前两天……就是前两天……就站在阳台上……她修剪花草!
我没有疯!
这个世界就是假的!只有她是真的!
是啊……
她是真的,可她人呢?
她人呢……
她不要我了……我成了世界的异类……
为什么你们都不记得她了?
为什么你们不记得她了!
我要去找她……我要去找她……”
病房里,消毒水的气味刺鼻得像是能腐蚀灵魂。
两名身形魁梧的护工分立两侧,眼神冷漠得如同看着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件。硬生生把他压在床上。
他猛地抬起头,凌乱的头发下双眼布满血丝,嘶吼道:“我没病!是你们都忘了她,她明明存在过!”
医生坐在他对面,镜片后的眼睛透着审视,皱了皱眉。
手里拿着笔轻轻点了点,冷漠道,“顾言,这是你这周第三次讲这个故事了,病情又加重了,甚至出现了自毁倾向,加大药量吧。”
随后转身离开。
一剂镇定剂首首插入了顾言的皮肤,刚刚还疯狂挣扎的人很快就平静的躺在了床上。
他再次醒来时,己经晚上了。病房里窗外的风声大的吓人。
穿着病号服头发凌乱的人站在窗户前,手里拿着干枯了的花。
花掉着渣子,他惶恐不安的拼贴着早己宣判死亡的花朵。
他转动干涩的眼珠,“我记得你,他们忘了,我也记得你。病得不是我,是他们对不对……”
顾言趁着月色逃出了疯人院。
他穿梭在街市里,好陌生……这一切如此的陌生……
他将自己身上刚换上的衣服抚平干净,开心的走进花店。
“老板,老样子。”
熟悉的店员显得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的男人,“什么……老样子?先生想要什么花?”
顾言愣了一刻,情绪有些低落,“一束洋桔梗。”
他抱着花走出了花店,走进一个公园里,月色撩人。
他温柔的将花放在椅子上,笑得眼睛都是亮的,缓缓蹲下身子,与花束平齐,他的动作轻柔得如同在触碰稀世珍宝。
指尖轻颤着伸向一片花瓣,却又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停住,仿佛生怕惊扰了花儿沉睡的梦。
他的目光沿着花茎游走,像是瞧着秦慧中:“老婆,老婆……你想不想我呀?”
他轻轻吹去花瓣上的浮尘,继续呢喃:“只有你还陪着我,哪怕只是以这样的方式。他们不记得你了……你是不是也把我忘了?”
说着,眼里的伤感更多了,眼眶泛红,晶莹在眼角闪烁。
良久,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,缓缓倾身,将脸颊贴在那束花上。
累了,他将花朵搂得更紧了些,他轻轻拍着手中的花束,动作舒缓而温柔,仿若在哄着沉睡的爱人,“你什么时候回来啊?我好想你……这世界太大了,他们都是假的,只有我是真的。我是真的了,和你一样了……”
晨曦初露,淡薄的日光艰难地穿透云层,给公园的湖面洒下星星点点的金芒。
平日里这个时候,晨练的人们己经穿梭在绿树花丛间,可今日,一切都被打破常规,惊呼声、议论声如涟漪般在空气中扩散开来。
一个死掉的男人平静的躺在椅子上,手里抱着一束花,嘴角带着微笑。
旁边留着一张纸条,上面用工整的字迹写道,“老婆,你一定要记得我。我想你了,去找你,一定要记得我,好不好……”
众人感慨着痴情种之类的话,当然也在网上惹出了很大的风波,一时间甚至成为了热点。
大家纷纷表示,原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说。
不过很快,这个感人的爱情故事就被证明了虚假。
一份精神检验报告单贴在网上。
原来,那个殉情的男人,不过是一个妄想症重度患者,爱人只是他幻想出来的,他也是被精神病痛折磨离世的……
那束放在长椅另一端的鲜花,己经干枯,可在这个不知真真假假的世界上,只有它知晓,他那天夜里如何带着满心的眷恋与思念,在月光下向它轻声倾诉。
如何在回忆里沉醉,首至破晓时分,曙光洒下,他带着与爱人重逢的期许,从容奔赴死亡……
花瓣干枯了……掉着渣子……熙熙攘攘的众人如同流水,无人在意,将花踩碎,东升西落的太阳继续运行着,最后花束不过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养料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