寅时的寒星悬在云中仓廪的飞檐上，顾衍的铁尺撬开松木仓板。本该干燥的储粮夹层渗出靛蓝色黏液，霉变的麦粒间嵌着半截玉算筹，刻痕竟与工部水闸机括图纸完全契合。
"《九章算术》载粮仓防潮需铺三层石灰。"陆清晏竹伞尖挑起霉斑，"这黏液是辽东黑盐混高丽参须，专为腐蚀仓板却不伤粮袋。"
韩昭的横刀劈开西侧仓廪铁锁，陈年粟米轰然倾泻。三百具精钢弩机裹在粮袋间，机括簧片用蒙学堂《千字文》雕版包裹，扳机处刻着户部丈田标尺的刻度。
"景泰三年的赈灾粮仓。"萧晨银丝绞碎粮袋麻绳，"用灾民口粮遮掩军械走私，倒是深谙'民以食为天'的妙用。"
惊雷劈中仓顶望楼，顾衍铁尺插入地砖裂缝。翻涌的沙土间浮出半卷《边镇粮册》，潦草墨迹旁竟用胭脂勾勒着运河暗道——朱砂印记与太常寺祭器暗纹如出一辙。
地底传来驼铃闷响，整排仓廪突然倾斜。韩昭横刀斩断飞旋的斗拱，朽木碎屑中露出工部《营造法式》残页——文字凹陷处形成连弩发射槽，每个"梁"字缺笔都对应雷火车传动弱点。
"永昌元年的筑仓奏折。"顾衍挑起泛黄纸页，"表面请款加固仓廪，实则标记走私密道——好个'未雨绸缪'的深意！"
朔风裹着沙粒击打仓板，陆清晏突然旋伞为盾。九支鸣镝破空而至，箭杆缠着太医院裹伤麻布，箭簇却是工部特制的透甲三棱锥。
"小心阴阳箭！"萧晨银丝在梁柱间织网。第二波箭雨崩裂的瞬间，铁蒺藜中迸出靛蓝毒雾，每个雾弹都印着国子监墨卷残字。
顾衍铁尺劈开仓官卧榻，发霉的锦被下压着三百张盐引。每张票据的莲花水印暗藏半枚狼头，撕开夹层竟是赤狄狼骑的布防舆图，关隘标记与军械库熔炉方位完全重合。
"以赈灾之名行资敌之实，这'爱民如子'的匾额，倒比三棱箭更擅诛心！"韩昭刀尖挑起半截账册，突然瞳孔骤缩——墨迹褪色处露出孩童血指印，掌纹与蒙学堂失踪学童名册完全吻合。
老仓吏突然暴起，铁斗首取陆清晏后心："当年顾将军在此押运军粮时..."
剑光比北风更疾，铁斗碎裂处溅出的黑血泛着靛蓝。萧晨银丝缠住残柄："这榆木量斗浸过辽东矿毒，遇潮则催发蛊虫！"
地动山摇间，仓廪梁柱轰然断裂。崩落的橡子间露出半幅血诏，褪色笔迹与顾衍胎记重合："...特命转运使暗改仓廪构造，实则..."
"难怪近年边军粮草屡遭焚毁。"陆清晏竹伞卷住残诏，"好个'广积粮缓称王'，原是开门揖盗！"
暴雨冲刷着散落的粟米，顾衍铁尺插入地窖裂缝。冰碴飞溅处浮现青铜箱，箱面阴刻着前朝盐铁使徽记——锁孔纹路竟与幽州军械库模具严丝合缝。
"粮仓再满，满不过阵亡将士家书里，老母用野菜熬的糊糊。"韩昭斩碎箱中铁券，"让那些拨算盘的手，试试幽州城墙箭垛的冰碴有多割掌！"
惊雷劈裂仓廪承重柱，萧晨银丝挑起半截玉带钩。本该属于阵亡押运官的遗物，此刻刻满赤狄文字——每个顿笔都对应运河走私暗桩。
"朱批改得了账册，改不了饿殍道旁母亲护住婴孩的断指。"顾衍剑锋扫落带钩，突然瞥见地窖暗门——三百具孩童尸骸呈跪拜状，每人后颈都烙着工部匠作监的火漆印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