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如纱,将坟场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。杜家老仆提着灯笼走在最前,昏黄的光晕在雾气中晕染开来,映照出身后十几个沉默的身影——他们身着素衣,腰间系着褪色的红绳,正是杜家这一代的族人。
老仆手中的紫檀木匣散发着幽幽冷香,匣面上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,每一处凹陷都填着暗红色的漆,像是干涸的血迹。他走到井边,目光落在白莲上时,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。
"三百年了……"老仆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,"杜氏的诅咒,终于到了解开的时候。"
他缓缓跪在井沿,将紫檀匣子平举过头。匣盖自动开启,露出里面一截莹白的指骨——与叶徽祖父的遗骨如出一辙,只是末端刻着一个"瑛"字。
杜若的身体猛地一颤:"这是……"
"杜瑛,你的高祖母。"老仆将指骨轻轻放在白莲旁,"当年叶禹剜取龙髓时,她偷偷藏了一滴在骨中。"
指骨触碰到莲瓣的瞬间,白莲突然光芒大盛,十二片花瓣完全舒展,莲心水珠与指骨同时浮起,在空中缓缓旋转。叶徽手背上的弦孔微微发热,六道金线不受控制地射出,与两件物品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。
金丝猴突然窜上叶徽肩头:"小心!匣子底层有东西!"
老仆苦笑一声,将紫檀匣彻底打开。匣底铺着一块褪色的红绸,上面整整齐齐排列着七枚青铜钉——正是当年钉入杜氏女子天灵盖的镇魔钉!每枚钉子上都缠绕着一根白发,发丝末端系着小小的铃铛,此刻正无风自动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"杜氏女子世代早夭的秘密,就在这里。"老仆颤抖着手指向那些铃铛,"每个铃铛里,都锁着一缕魂魄。"
杜若的脸色瞬间惨白。她伸手触碰最近的一枚铃铛,指尖刚触及表面,整个人就如遭雷击——无数破碎的记忆涌入脑海:杜氏女子们被按在祠堂的暗室里,青铜钉刺入颅骨;她们在井边割腕,将血滴入水中;她们抱着襁褓中的女儿,含泪将某种青色液体喂入婴孩口中……
"原来如此……"杜若踉跄着后退,眉心的金痕忽明忽暗,"杜家女子活不过三十岁,不是因为诅咒,而是因为……我们在用自己的血,稀释井中的龙怨!"
叶徽看向井水,此刻清澈的水面下,那尊青玉龙玺正在微微发亮。玺纽上的蟠龙双眼猩红褪去,渐渐变成纯净的金色。而更深处,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……
老仆突然对着井水重重叩首:"请小姐完成最后的仪式!"
所有杜家族人同时跪下,他们解下腰间红绳,将其投入井中。红绳入水的刹那,竟化作一条条细小的血蛇,向着龙玺游去。杜若腕间原本己经消失的琴弦印记重新浮现,这次却变成了纯粹的金色。
"叶徽。"她转头望来,眼中含着某种决绝,"你还记得铜人说的最后一句话吗?"
叶徽的脑海中闪过那个青鳞婴儿的虚影,还有铜人胸腔里回荡的声音:"血脉相融,方得……"后面的词句始终模糊不清。
杜若己经走到白莲前,她伸手握住那截指骨,锋利的骨缘划破掌心,鲜血顿时将指骨染成淡金。
"方得解脱。"
她将染血的指骨按在自己眉心,金痕瞬间裂开,一滴晶莹的液体渗出,落入莲心水珠。整个锁龙井突然震动起来,井水逆流而上,在空中形成一道水幕。
水幕中浮现出完整的真相:
叶禹与红螺妖僧合谋屠龙,却发现龙怨无法化解。杜氏女子自愿成为容器,将龙怨引入血脉代代相传。而叶家先祖其实早有悔意,他们暗中将纯净龙髓封入玉简,又造焦尾琴作为后手……
水幕突然被撕裂,一青一金两条龙影纠缠着冲出。青龙满身伤痕,金鳞剥落;金龙虽然幼小,却神采奕奕。它们绕着白莲盘旋三周,突然同时冲向杜若!
"杜若!"叶徽想要上前,却被无形的屏障弹开。
两条龙影没入杜若身体的瞬间,她整个人悬浮起来,长发无风自动。眉心的裂痕完全张开,露出里面一颗青金色的珠子——这才是真正的蛟珠!
老仆激动得老泪纵横:"龙魂归位,蛟珠成型……"
杜若缓缓落地,眼中的金光渐渐收敛。她看向叶徽,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:"现在,该结束这一切了。"
她伸手按在龙玺上方的水面,蛟珠射出一道光线,首透井底。青玉龙玺应声而碎,七道锁链从井壁脱落。井水开始旋转,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,而漩涡中心,缓缓升起一具水晶棺椁。
棺中躺着一位青衣女子,面容栩栩如生,胸口却插着七枚青铜钉。杜若的眼泪终于落下:"高祖母……"
就在此时,异变陡生!
棺椁突然炸裂,青衣女子的尸体睁开了眼睛。她的嘴角缓缓咧开,露出里面细密的尖牙——
"小心!"金丝猴的尖叫划破天际,"那不是杜瑛!是红螺妖僧炼制的尸傀!"
女子的指甲暴长,首取杜若咽喉。千钧一发之际,叶徽手背的弦孔突然射出六道金线,交织成网挡在杜若面前。
而紫檀匣中的七枚青铜钉,此刻正嗡嗡震颤,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