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1）霓虹深渊
银河的士高的霓虹招牌在潮湿的夜雾中喘息，缺笔少画的"GALAXY"像被啃噬过的银河。颜书鸿站在霓虹灯管漏电的滋滋声里，数着口袋里的硬币——系统兑换的港币还带着油墨味，崭新得与这个烟熏火燎的夜晚格格不入。
他第三次整理衬衫领口时，玻璃门映出个模糊人影：白西装换成了靛蓝亚麻衬衫，袖口卷起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淡疤。这是系统给的"身份印记"，据说能骗过最老练的移民局官员。门童打量他台湾口音的"唔该"，眼神像在称量一头待宰的猪。
舞池里飘来陈慧娴的《跳舞街》，混着廉价香槟与汗酸味。颜书鸿在吧台要了杯威士忌，酒保推来的酒杯边缘沾着口红印。
"台湾来的颜生？"穿豹纹衬衫的男人突然挨过来，金链子在胸口晃荡，"马监制话你识得作曲？"
威士忌里的冰块正在融化。颜书鸿注视着舞池中央的镜球，那上面映出程美琳的银色裙摆——她正被三个唱片公司的人围着，发梢随音乐轻晃，像条搁浅的银鱼。
（2）盗版旋律
阿Paul从内袋掏出张泛黄的纸，上面用口红歪歪扭扭记着《月半小夜曲》的副歌。
"华星录音师昨晚偷录的。"他指甲敲着纸面，烟灰落在"6/8拍"的记号上，"这转音...近藤真彦明年要发的单曲？"
颜书鸿喉结动了动。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闪烁：【48小时内完成首次公演，否则回收《千千阙歌》《偏偏喜欢你》曲目权限】。钢琴边的程美琳突然看过来，泪痣在镭射灯下像颗将坠未坠的星。
"借个火？"他摸出盒台湾长寿烟。阿Paul的打火机窜起蓝焰时，舞池爆发出尖叫——镜球突然加速旋转，将光斑暴雨般泼在人群身上。
程美琳不知何时站到了麦克风前，银色指甲敲着话筒："有请今晚的神秘嘉宾..."
（3）幽灵萨克斯
钢琴凳还残留着前位乐手的体温。颜书鸿手指悬在琴键上方时，闻到程美琳耳后飘来的栀子香——后来他才知道，这是半岛酒店精品店限量的法国货，要抵普通文员半月薪水。
第一个降B音落下时，吧台的玻璃杯突然共振。《月半小夜曲》的前奏像月光漫过舞池，阿Paul嘴里的烟掉在西装上烧出个洞。
唱到"明夜离别后"时，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：明明只有钢琴独奏，整个舞厅却响起萨克斯的呜咽。程美琳的手按在钢琴共鸣箱上，掌心感受到不存在的震颤——那音色醇厚得像陈年威士忌，带着1985年香港不可能有的立体声效果。
（4）剽窃指控
最后个音符还没消散，穿皮衣的鼓手就踹翻了镲片："抄中岛美雪的！东宝唱片下月要发的样带！"
人群炸开锅。颜书鸿看见阿Paul溜向电话亭，八成是打给日本版权协会。程美琳的高跟鞋踩上他的皮鞋："走后门！储物室有消防梯！"
他们撞进堆满空香槟瓶的储藏室。程美琳的裙摆勾破在门钉上，露出小腿一道旧疤——后来她说是小时候在调景岭被铁皮划的。颜书鸿摸到墙上电闸，突然把整间夜店拉入黑暗。
（5）夜奔
后巷的霓虹灯管漏着粉紫色光雾。程美琳喘着气把高跟鞋拎在手里，丝袜破洞露出染着银指甲油的脚趾。
"你到底是什么人？"她突然按住颜书鸿的胸口，"没有乐手能凭空变出萨克斯声..."
远处警笛声逼近。颜书鸿摸出那支永远新鲜的红玫瑰，发现花瓣背面印着极小的时间戳：1997.6.30。程美琳突然踮脚凑近他耳畔："明晚八点，广播道1号首播室——带足原创，马监制要现场考你。"
她钻进计程车时，玫瑰花瓣落进阴沟。颜书鸿弯腰去捡，看见水面倒映着银河的士高楼顶——穿皮衣的鼓手正用打火机烧着什么，纸灰飘下来像黑雪。
萨克斯声又在夜空响起，这次是《东方之珠》的变调。路灯照不到的暗处，三个黑影正翻检他的垃圾箱——其中一人戴着移民局胸牌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