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港风,香江边的萨克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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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5章 新加坡牛车水南音实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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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名:
老港风,香江边的萨克斯
作者:
剑二十三
本章字数:
4704
更新时间:
2025-04-25

牛车水的雨总是来得没有征兆。颜书鸿站在珍珠坊斑驳的骑楼下,望着雨水顺着"南音曲艺社"的霓虹招牌蜿蜒而下,在"音"字的"日"部首处积成一汪小小的水洼,又突然坠落,在水泥地上碎成八瓣。这雨让他想起三个月前香港的那个分手夜,只是南洋的雨更粘稠些,像掺了椰糖的芝麻糊,将整个牛车水都裹进甜腻的旧时光里。

他从公文包里取出那台索尼TC-D5M开盘机,金属外壳上还留着浅水湾的盐渍。系统三小时前给出的任务提示音犹在耳畔:"粤曲采风任务:72小时内录制正宗南音,奖励《李香兰》版权。"这交易划算得可疑——自从上个月在吉隆坡茶室发现那张1949年的粤剧票根后,系统给出的任务就越来越带着旧时代的霉味。

二楼飘来的三弦声突然变了调。颜书鸿抬头,看见锈蚀的铁艺窗棂后,一个穿香云纱褂子的身影正调试着琴轴。那音律像老式电梯的钢索,在潮湿的空气里吱吱呀呀地攀升,最后停在某个似曾相识的音高上。他数着台阶上楼,每一级都贴着不同年代的招贴画:1962年大世界游乐园的粤剧海报、1971年虎标万金油的广告、1980年新加坡广播局的节目表,最上层台阶用红漆写着"南音传习所",字迹己经斑驳得像老人手上的寿斑。

门是虚掩的。推门进去时,穿堂风掀起了八仙桌上泛黄的曲谱。供桌上的妈祖像前摆着三碟供果:红毛丹、山竹和一碟裹着椰丝的糯米糍。檀香与肉骨茶的气味在摇头电扇制造的涡流里缠绵,墙上的胡文虎万金油挂钟停在三点二十一分。

"后生仔,借伞啊?"阿婆的潮州话带着漳州腔调。她背对着门调试三弦,银发用一支犀角簪松松挽着,发髻里斜插着朵新鲜的鸡蛋花。颜书鸿注意到她左手小指留着三寸长的指甲,此刻正轻轻刮擦着蛇皮琴面,发出沙沙的响声。

墙上1952年的黑白剧照里,年轻的花旦正在永春会馆演出《紫钗记》。水袖翻飞间,照片右下角有个穿西装的青年侧影,颜书鸿的心跳漏了一拍——那分明是自己在上海和平饭店弹钢琴时的惯用站姿。

"想请您录段《客途秋恨》。"他取出开盘机放在藤椅上。机器转动时带起的细微气流,掀动了阿婆压在玻璃板下的剪报:1978年《南洋商报》娱乐版,标题是《香港新晋音乐人颜书鸿获金唱片奖》,配图却是空白的。

阿婆突然用标准的西关粤语问:"香港来的?"她转身时,香云纱下摆扫过桌角的红双喜留声机,唱片突然自己转动起来,播放的竟是颜书鸿上个月在澳门创作的《葡京怨》。

录音键按下的刹那,楼下福建戏班的锣鼓点恰好敲到《陈三五娘》的过场。阿婆的指甲划过琴弦,苍老声线里蓦然浮出少女般的清亮:"凉风有信,秋月无边——"这声音让颜书鸿想起系统资料库里1950年代的上海老唱片,只是多了几分南洋的溽热。他低头记谱时,钢笔水晕染在纸上,像极了维多利亚港的夜雾。

骑楼外传来高跟鞋叩击花岗岩的声响。穿香槟色旗袍的女人收伞而入,发梢的雨水滴在1940年代的马赛克地砖上。程美琳耳垂的泪痣在西十瓦灯泡下像粒朱砂,右手无名指上还留着白金指环的戒痕——三个月前香港电视台分手时,系统明明承诺过会抹去这些记忆。

"颜生,这么巧。"她将淋湿的REVOX录音机放在藤椅上,指尖带着亚坤咖椰酱的甜香。颜书鸿注意到她腕间的欧米茄腕表停在三点二十一分,与墙上的挂钟分秒不差。

三弦的第三根弦突然崩断。阿婆用潮州话喃喃道:"三十年前在永春会馆,也有对后生这样听曲。"她从神龛后摸出张1955年的戏票,票根上印着"陈歌辛作品演唱会",背面用钢笔写着"赠阿萍妹"。"一个留在陈嘉庚的橡胶园当琴师,"阿婆的指甲轻抚过发黄的票面,"一个去了香港给电懋公司写歌。"

程美琳的录音机突然自动倒带。颜书鸿的萨克斯在公文包里发烫,金属管身隔着皮革烫着他的小腿。阿婆却笑了:"南音最妙是'过枝',上句在汕头,下句就飘到槟城。"她换弦的动作让腕间的金镯滑落,露出手腕内侧的刺青:一个小小的五线谱符号,与颜书鸿锁骨下的系统印记一模一样。

骑楼外传来印度裔报童的叫卖声,1983年的《海峡时报》头版刊登着香港前途谈判的消息。程美琳忽然轻声哼起《分飞燕》,那是他们初遇时在天星小轮上合唱过的调子。颜书鸿发现她的唱腔里混着新加坡特有的福建腔,就像咖啡乌里掺了炼乳。

"后生仔,听过'锦水歌'没有?"阿婆往琴轴上抹着松香,松香块上刻着"上海百代公司1936"的字样。"老辈人说乐器成精了,就会自己记着主人家心事。"她布满老年斑的手按下暂停键,开盘带恰好停在《客途秋恨》的"飘零去,莫问前因"处。

五金店的卷帘门映出他们变形的倒影。程美琳突然问:"颜生可知道1949年南来的戏班,为什么总爱唱《胡不归》?"她的目光扫过墙上的月份牌,日历定格在1983年8月16日——正是颜书鸿穿越到香港的前一天。

莱佛士酒店的霓虹亮起时,阿婆从樟木箱里取出本1948年的工尺谱,扉页上题着"赠阿萍"。"带回去给顾家辉看看,"她将谱子塞进程美琳的录音机包里,"就说牛车水的'琵琶精'还等他写新曲。"最后一页用铅笔写着段从未面世的旋律,颜书鸿认出那是《李香兰》的原始版本。

他们并肩走下楼梯时,雨水在骑楼廊柱间织成珠帘。程美琳的旗袍下摆扫过颜书鸿的西装裤管,像南音里欲言又止的拖腔。转角处"余仁生"药行的灯箱突然闪烁,照亮她颈间若隐若现的红痕——那是三个月前在浅水湾别墅,颜书鸿用萨克斯吹奏《梁祝》时,系统在他锁骨留下的印记。

印度庙的钟声传来时,颜书鸿摸到口袋里多出的物件:一张1950年代的新加坡移民局通行证,照片上的青年穿着与他相同的白西装,姓名栏却写着"陈歌辛"三个字。公文包里的萨克斯突然自动鸣响,吹奏的正是工尺谱末页那段旋律。程美琳在雨幕中转身,嘴唇开合说了句话,声音却被突然驶过的有轨电车碾碎。

颜书鸿只看见她手中REVOX录音机的计数器,正以倒计时方式跳动着:71:59:58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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