乾隆感慨万千，对傅恒道：“傅恒，记下此人。张谦，清水县令。为官清正，自奉甚俭，体恤民情，实乃地方官吏之楷模！待回京后，吏部考功，当优叙嘉奖！”
“是，老爷！”傅恒连忙应下。
一旁的永琪看着张谦消失的方向，又看看身边一脸钦佩的小燕子，心中也颇有触动。他自小在深宫长大，虽知民间疾苦，却少有如此首观地看到一个真正两袖清风、扎根民间的父母官。他下意识地看向小燕子，发现她正歪着头，似乎在思考什么。
“五阿哥，”小燕子突然扯了扯永琪的袖子，压低声音，一脸求知欲，“‘自奉甚俭’……是什么意思？是不是说他很穷，所以穿破衣服？”
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和问题，让永琪微微一怔。衣袖被她扯住的地方传来微弱的力道，带着她特有的、毫无心机的亲昵。他稳了稳心神，没有抽回手，只是微微侧过身，靠近她一些，声音低沉却耐心，像是在解答一个很重要的问题：
“‘自奉甚俭’，是说张大人对自己要求很严格，生活非常简朴节俭。不是因为他穷，而是他把俸禄和心思，都用在了百姓身上，所以自己过得清苦。” 他尽量用她能听懂的话解释。
“哦！”小燕子恍然大悟，眼睛亮亮的，“就是自己舍不得吃好的穿好的，把钱省下来给老百姓用？真是个好人！大大的好人！” 她看向张谦离去的方向，眼神里充满了真诚的敬佩。
“嗯。”永琪看着她明亮的眼睛，看着她因为理解而绽放的笑容，心中某个角落仿佛被轻轻触动了一下，变得柔软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此刻纯粹的情绪，像山涧清泉，不染杂质。这种靠近和交谈，不再是煎熬，反而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和……满足。他腰间的箭囊安静地贴着，不再像沉重的枷锁，更像是一个沉默的见证者。
班杰明在不远处支着画板，本想画下这古朴的县衙和街道，目光却不自觉地被廊下那靠得很近的两个人影吸引。小燕子仰着头，正认真地听永琪说话，脸上是毫不设防的信任和好奇。永琪微微低着头，侧脸的线条在光影中显得柔和了许多，眼神专注地看着她，耐心地解释着什么。阳光穿过屋檐，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画面宁静而和谐。
班杰明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，碧蓝的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，有欣赏，也有一丝淡淡的失落。他最终没有落笔，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。
尔康和紫薇也看到了，两人相视一笑。紫薇低声道：“五阿哥好像……没那么冷冰冰的了？”
“嗯，”尔康点头，语气欣慰，“这样挺好。” 他握紧了紫薇的手。
晴儿站在稍远一些的马车旁，静静地看着廊下那和谐的一幕，看着永琪眼中那难得一见的温和耐心，再看看小燕子发间那只在阳光下温润生光的玉蝴蝶簪。她轻轻拢了拢披风。
乾隆嘉奖了清官，心情大好，下令在清水镇最大的客栈休整半日，体察民情。
午后，小燕子闲不住，拉着紫薇和晴儿去逛镇上的小集市。永琪和尔康、尔泰、班杰明自然充当护卫，不远不近地跟着。
集市很热闹，充满了烟火气。小燕子看什么都新鲜，在一个卖竹编小玩意的摊子前挪不动步。
“哇！紫薇！晴儿！你们看这小蚂蚱！编得多像！”她拿起一个绿油油的竹蚂蚱，爱不释手。
“姑娘好眼力！一文钱一个！”摊主是个憨厚的老汉。
“我要三个！”小燕子豪气地掏钱，给紫薇、晴儿和自己各买了一个。她拿着小蚂蚱，学着蹦跳的样子，逗得紫薇和晴儿首笑。
永琪站在几步外，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，嘴角那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又深了些许。当小燕子举着竹蚂蚱，蹦跳着转身，发髻上的玉簪眼看又要被甩歪时，他几乎是下意识地、极其自然地伸出手——
指尖轻轻拂过她微凉的鬓发，动作快如闪电，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柔，将那只微微松动的玉蝴蝶簪稳稳地推回原位。
小燕子动作一僵，猛地回头，正对上永琪近在咫尺的脸和他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。两人目光相接，距离近得能看清彼此眼中的倒影。
小燕子眨了眨眼，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，脸上飞起两朵可疑的红云，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。
永琪也像是被自己的动作惊到了，指尖还残留着她发丝的触感，像有微小的电流窜过。他迅速收回手，别开视线，耳根微微泛红，喉结滚动了一下，丢下一句略显仓促的话：“簪子……要掉了。”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。
“哦……哦！”小燕子反应过来，赶紧抬手扶了扶簪子，只觉得被他碰过的地方有点发烫。她不敢再看永琪，转身把竹蚂蚱塞给紫薇，“紫薇，给你玩！” 然后像只受惊的小兔子，拉着晴儿就往下一个摊位跑。
紫薇看着小燕子通红的耳朵，又看看不远处僵立着、耳根同样泛红的永琪，和尔康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，抿唇笑了。
尔泰和班杰明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。尔泰捅了捅班杰明：“喂，班杰明，刚才……五阿哥是不是……”
班杰明收回落在小燕子背影上的目光，碧蓝的眼睛里情绪复杂，最终化作一声轻叹和无奈的耸肩：“我想……是的。” 他抬头看了看江南清澈的蓝天，阳光有些晃眼。
清水镇休整的午后，阳光暖融融的。用过简单却可口的午膳，乾隆兴致颇高，提出要去县衙看看。众人自然随行。
再次踏入那朴实无华的县衙大门，心境却与之前匆匆一瞥时不同。衙堂内，桌椅陈旧但擦拭得干干净净，卷宗摆放整齐。张谦得知“商队”的老爷亲自来访，连忙整理好半旧的官服迎了出来，脸上带着些许局促，但眼神依旧清正。
“张大人不必拘礼。”乾隆摆摆手，笑容和煦，像一位真正关心地方民生的富家翁，“我等路过贵地，见镇子治理得井井有条，百姓安居乐业，大人更是身体力行，心系民生，实在令人钦佩。故而冒昧前来叨扰，想听听大人治理一方的经验。”
张谦受宠若惊，连声道：“不敢当不敢当！老爷谬赞了！下官只是尽本分。” 他引着众人在堂内坐下，衙役奉上的是当地自产的清茶，茶具亦是普通陶盏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