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蒙蒙亮，寒鸦谷的梅林还浸在薄雾里，楚清漓的房门就被轻轻叩响了。
林挽月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喜服站在门口，袖口沾着点桃花染的粉色，身后的慕容卿提着个雕花妆匣，月心蛊在匣盖上跳来跳去，金粉洒在门槛上，像铺了层碎金。
“清漓，该起了。”林挽月把喜服放在床尾，料子是鲛绡混着云锦，在晨光里泛着淡淡的银光。
这件喜服是她前些日子亲自用桃花泥染的底色，此刻被照影草的叶片一衬，粉色里竟透出细碎的星光。
“这喜服里掺了小竹的磷粉，摸起来是暖的，穿再久也不会凉。”林挽月温柔的望向睡眼惺忪的楚清漓。
楚清漓刚坐起身，慕容卿己经打开妆匣。里面的胭脂是用南疆的合欢花粉调的，眉黛是寒鸦谷特有的青黛石磨的，最显眼的是那支并蒂莲玉簪，被月心蛊的金粉裹着，像藏了团小小的火焰。
“我昨夜试了三种发髻，”慕容卿拿起玉簪比了比，嘴角带了点压不住的雀跃，“就属这个垂挂髻最配你的玄冰令，回头走动时，令牌和玉簪碰着响，像在说吉利话呢。”
窗外突然传来墨尘的惊呼，紧接着是贺鹰的大嗓门：“沈教头！您这腰带得系紧点！娶媳妇呢，精神点！”
楚清漓忍不住笑出声，林挽月正给她描眉的手顿了顿，也跟着弯了眼：“看来那边也热闹着呢。”
另一边的厢房里，沈慕言正被贺鹰按在铜镜前。贺鹰手里拿着条红绸腰带，硬是要往他玄色喜服外缠，墨尘蹲在地上给他系靴带，靴面上绣的并蒂莲歪歪扭扭。
显然是墨尘的手笔，针脚里还沾着点金粉，大概是偷拿了楚清漓的布料练手。
“首领，您看这领口是不是太松了？”墨尘扯了扯沈慕言的衣襟，忽然指着铜镜道，“沈教头，您耳尖又红了！”沈慕言刚要瞪他，就见贺鹰从背后掏出个红布包，打开竟是枚玉佩，上面刻着“执手”二字，边缘还缠着圈金线。
“这是寒鸦卫们凑钱打的，”贺鹰把玉佩塞进沈慕言怀里，声音难得正经，“兄弟们说，您当年在冷宫外守了三个月，手冻的发紫都不肯走，如今总算能把人娶回家，这玉佩得贴身戴着。”
他说着突然压低声音，“对了，我让伙房在交杯酒里掺了点蜂蜜，甜滋滋的，适合说悄悄话。”
沈慕言刚把玉佩系好，就见小竹从窗缝里钻进来，翡翠色的虫甲上沾着根红绸，大概是从楚清漓那边偷来的。
它绕着沈慕言飞了两圈，突然往他领口钻，引得小叶也从门外飞进来，金绿色的磷光在他肩头亮了亮，像是在催他快点去接亲。
“行了行了，知道急。”沈慕言无奈地笑了笑，刚站起身，就被贺鹰按住：“等等！墨尘，把那盒胭脂拿出来，给沈教头点个红点！”
墨尘立刻从袖中摸出胭脂盒，蘸了点往沈慕言额间一按，引得两人都笑起来，红点歪歪扭扭的，倒像颗俏皮的痣。
观星台的钟声突然响了，整整十八下，震得梅林的花瓣簌簌往下落。林挽月给楚清漓戴好玉簪，最后检查了遍喜服的褶皱：“好了，该出门了。”
慕容卿打开房门，外面的红绸从廊下一首铺到谷口，寒鸦卫们穿着簇新的劲装，手里举着红绸扎的长枪，见了楚清漓，齐齐喊了声“令主吉祥”，声音震得晨雾都散了。
沈慕言的脚步停在廊下，楚清漓正站在梅树下，垂挂髻上的玉簪在晨光里闪着光，喜服的粉色裙摆沾了几片花瓣，像从画里走出来的。
他走过去时，小竹和小叶突然一起飞起来，翡翠色与金绿色的磷光在两人之间织成个小小的囍字，引得贺鹰他们一阵哄笑。
“清漓。”沈慕言伸出手，指尖微微发颤。楚清漓把手放进他掌心，触到他腕间的玉佩，正是那枚刻着“执手”的，此刻正贴着她的玄冰令，冰凉与温热交织在一起，像段终于圆满的岁月。
接亲的队伍往喜堂走去，红绸铺就的路上，月心蛊的金粉与照影草的银光一路相随，寒鸦卫们的笑声惊起了梅树上的雀鸟，连风里都飘着蜜甜的香。
林挽月和慕容卿跟在后面，一个捧着妆匣，一个拿着喜帕，偶尔交换个眼神，都藏着真心的笑意。
贺鹰和墨尘走在最前面，一个扛着红绸扎的长枪开路，一个撒着掺了合欢花粉的喜糖，引得孩子们追着跑。
沈慕言握着楚清漓的手，步子走得很稳。他想起十岁那年初见时她的银铃，想起宫宴上她的执着，想起冷宫里她冻红的指尖……那些难熬的日子，此刻都化作掌心的温度，和喜服上淡淡的香。
楚清漓抬头看他，正好撞上他的目光。他的瞳孔里映着她的影子，映着漫天飞舞的花瓣，映着那枚亮闪闪的玉簪，像把盛了满眶的星光。
她忽然想起观星台那晚的吻，想起他发颤的指尖，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。
喜堂的鼓声远远传来，红绸漫天，喜乐渐起。两只蛊虫在他们头顶盘旋，磷光交织成网，接住了飘落的花瓣，像在为他们撑起片小小的、只有甜蜜的天地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