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永昌示意她坐下,又叫程树拿出作业。让她先复习功课再看小说。
“你这也太粗心了,这些题原本不该错的。”程永昌说道。
程树不耐烦:“以前也没见你检查啊。”
程永昌心虚。
要不是女儿突然提出要上中专,他竟然一点都没有想起这一茬。
程树学习很好,人又很聪明,从来没让他操过心。
周末回来,程永昌也只辅导程和平的课业。他知道女儿如果有问题,自己就会来问,就像以前一样。
可没想过,他和程树三年多未见,他早己摸不清楚女儿的想法了。自己这个父亲,还真是不称职。
程和平拿着课本,想要问程永昌题目,程永昌却说要他等一会儿。
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。
程建国问:“怎么,你二叔在屋里干什么?他一天天的往外跑,你课业怎么办?”
“二叔给小树讲题呢。”
罗继春笑道:“这样呢,和平你就别打扰你二叔了,现在小树她们来,你二叔肯定顾不上你了。”
“一个丫头片子,念什么书?”程建国走到程永昌屋门口,敲了敲门,“老二,你怎么不给和平讲题?”
程树原心不在焉,听到和平两个字,眉毛都立起来了。
这是她爸,她不爱听是一回事,被人抢走是另一回事。
“爷爷,爸给我讲题呢,你让和平哥稍等。”
程建国说:“小树,你和平哥明年就中考了。你别不懂事。”
“爷爷你是不是忘了,我跟和平哥一个班呢。我也要中考。”
程建国不满:“你一个女孩儿,上不上高中也无所谓。老二,赶紧出来。”
程永昌恍然大悟,难怪程树忽然不想念高中了源头在这儿呢。
他走出来,满脸不赞同:“爸,女孩子怎么了?小树聪明学习好,努把力就能上七中。我也是忙昏头了,把这茬都给忘了。”
又对程和平说:“和平你放心,二叔也不会不管你。你就按我说的复习,有什么问题来问我。不行我晚上就回去了,等明早再回学校。”
程建国还是头一次被程永昌“顶撞”,眉头能夹死苍蝇。
“怎么,你还想让程树上七中?上大学?老二,不说她一姑娘,有没有必要上大学,就是能上,你供得起?她上完大学都多大了?”
程树走出来,“爷爷,你不会重男轻女吧?”
“胡说!”程建国自诩读书人,有见识有文化,怎么可能重男轻女。“爷爷是为了你好。姑娘家最重要的是什么?是嫁个好人家。上不上大学不重要,找个大学生对象不就成了?你本来就不是城里长大,要是耽误了,可是一辈子的事。”
“哦,这样啊,和平哥,你以后对象找初中毕业的?”程树问程和平。
程和平脸一红。
他才多大,就说找对象?
罗继春不乐意,“我家和平是准大学生,怎么可能找初中生?你安什么心?”
程树笑着对程建国说:“爷爷你看吧,和平哥这个准大学生都不乐意找初中毕业的,我就是再努力,也找不下大学生啊。为了我以后好嫁人,我也得上大学。”
程建国张了张嘴。
“爷,你不会真不乐意我上大学吧?”程树又说。
程建国当然不是这个意思。
能考上大学固然好,他脸上也有光。
可要是因为程树而耽误了程和平,那是万万不成的。
但要顺着说,又不知道这丫头编排出什么闲话。
前段时间下棋,还总有人问他是不是真的要把老二一家饿死,好给老二重新找对象。
他一辈子的体面都要丢光了。
程建国说:“爷爷当然希望你能上大学。但人贵有自知之明。大学难考,万一考不上,还不如提前工作来的实惠。你哥他从小学习就好。去七中轻轻松松的,跟你可不一样。”
程建国对程永昌说:“既然你晚上不回去,那就先给和平讲题。晚上再给程树讲也不迟。”
程永昌只能同意,转头叮嘱程树好好写作业,他晚上来检查。
程树脸阴的厉害。
李芸故意逗她,“你不是不想上学吗?刚好呀,让你爸给和平讲题。”
“我不想是一回事,他们不叫女孩子上学是另一回事。瞧不起谁呢?那是我爸,不是免费家教。等下,和平哥补课,从来没掏过钱吧?”
李芸赶紧岔开话题,这要是让程树去管大房要钱,那才真是把人得罪死了。只怕程建国也不会饶他们。
“那是那是,小树你从小学习就好,怎么可能考不上七中。你也别太着急,家里的事儿有我跟你爸呢。卖东西我己经上手,你去跟着也没用。不如好好学习,叫他们看看女孩子也能出人头地。我小时候啊不聪明,我家里老说女娃娃就是笨。男孩子不聪明,就是不开窍,不用功,就是不想让女孩子读书。你可要争气。”
程树可不觉得程和平聪明。
她听过程永昌给程和平讲题,她没学过的内容,听两遍就听懂了,程永昌还得一遍遍给程和平讲。这也叫比女孩儿聪明?
李芸吐了口气,回去整理小金库。
她脑子不灵光,但胜在细致,每卖出一件东西,都细细记在笔记本上,也让她理出些头绪。短短一周,就挣了三十来块。
“再攒攒,就能给小树做新衣服了。”她知道程永昌不赞成做生意,就想着在做几天,起码再给程树攒一件新衣过年。
程永昌想到程树要念中专就窝火,看到李芸只顾着算钱,眉头就皱起来。
“还是别卖了吧?小树也不是没衣服。爸那里不说,就是小树也整天就是挣钱。这么小的孩子,怎么这么市侩?以前不这样啊?”
李芸将账本放下。
“去年正月前,程棉生了一场病,欠了医院十五块钱。医院不叫我们走,是小树她姥姥给的钱。正巧她姥姥轮到她三舅那里,三舅妈说了些闲话,她三舅差点把她三舅妈打了。小树却说不怪三舅妈,他们家接济我们够多了。再后来,家里揭不开锅,西个月我们一顿饱饭也没吃过。要不是我把农场的房子转给别的职工,我们连火车票都买不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