麦穗牵着三妹走出毛草屋,站在稍微高一点的地方放眼望去———心凉了半截。
视野所及,除了远处田地里蔫头耷脑、稀稀拉拉的庄稼,目光所及之处,一片土黄!
田埂、路边、荒坡……像是被一把巨大的剃刀狠狠刮过,寸草不生!只有光秃秃的、被无数双脚踩得板结的黄土!
“三妹……” 麦穗的声音有点飘,“这……现在是入冬了吗?” 她记得昨天听村长说快秋收了,难道记错了?这景象,比寒冬腊月还荒凉!
三妹疑惑地抬起头,伸出小手踮起脚,摸了摸麦穗的额头:“娘?你不烧了呀?” 小脸上满是困惑,“现在是夏天尾巴呀,快收秋了,地里那些都快熟了呢。”
夏天尾巴?!麦穗如遭雷击!夏天!本该是草木葱茏、生机勃勃的季节!可眼前这景象……比戈壁滩还荒芜!
“娘?你怎么了?发什么呆呀?” 三妹摇了摇她的手。
麦穗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,挤出一个笑容:“没、没事,走,咱们上山!山上肯定有好东西!”
一定是这片地方太贫瘠了!对!山上!山上资源肯定丰富!穿越者的运气定律一定会应验!
“上山?” 三妹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,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,“娘,南山不能去!有许多大型野兽!有大虫!会吃人的!村里老猎户都不敢往深处走!”
“不去南山!” 麦穗立刻表态,她可珍惜自己这条小命,“咱们这还有其他山吗?
“还有村口那座大山,植被……”呃怎么说呢?三妹有些犹豫。
“行,快带我吧。”宝地!一定是我的宝地! 穿越者光环,启动!
三妹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,认命地牵着娘亲的手,朝着村口那座“希望之山”走去。
越靠近山脚,麦穗的心跳得越快,近了,近了!我的野山参!我的松茸!我的野葡萄!她甚至开始想象晚上回去满载而归的场景。
然而,当她们真正踏上那所谓的“山”时,麦穗彻底石化了。
这……这也能叫山?!
整座“山”光秃秃的,像是被扒光了衣服的巨人,袒露着贫瘠的黄土和嶙峋的石头。
稀稀拉拉几棵歪脖子树杵在那里,别说叶子,连树皮都被剥得干干净净,露出惨白的内里,像一具具风干的骸骨!
地上别说野菜蘑菇,连根草茎都找不到!地面还是松过的,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土坑,像是被无数把锄头疯狂地、反复地犁过一遍又一遍!
麦穗张着嘴,目瞪口呆,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。
她指着那些光秃秃、没皮没脸的树,声音都变了调:“这……这谁干的?!吃饱了撑的把整座山的地都锄了一遍!难道被人开荒了?”
三妹看着娘亲震惊到扭曲的表情,她小心翼翼地解释:“娘,不是开荒……是咱们和村里人一起上来挖的呀,你不记得了?”
“我……也参与了?”她满头问号。
三妹叹了一口气,看来娘脑袋伤的不轻,忘记了很多事情,“是呀,一开始是挖野菜,后来能吃的草也挖光了,树上的叶子、树皮……能啃的都啃了。”
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土地,“去年冬天,二狗他爹就是挖了那里的草根吃,肚子疼,没两天就……就没了。” 小姑娘的声音低了下去,“后来有毒的、不能吃的,也都挖回去烧火了……”
轰——!
麦穗脑子里那点“穿越者光环”、“现代化知识”、“种田文主角模板”的泡泡,被眼前这一贫如洗、生机灭绝的地狱景象,彻底、无情、残忍地戳了个粉碎!
死亡开局?这他妈是地狱十八层开局吧?
她环顾着这片被饥饿彻底榨干、连地皮都被刮掉三层的“山”,一股荒谬绝伦又悲愤欲死的情绪首冲脑门。
“哈……哈哈……” 麦穗忽然发出一阵嘶哑的、近乎癫狂的苦笑,吓得三妹紧紧抓住她的衣角。
“70年代的北大荒?呵……北大荒哪有这里荒凉?它来了都自愧不如!”
“有史以来最惨穿越者?我说我排第二,”麦穗猛地拔高声音,对着这死寂的荒山,对着这绝望的苍天,发出穿越以来最憋屈的咆哮:“有谁敢喊第一?!啊?!谁?!!”
声音在山坡上回荡,惊起几只瘦骨嶙峋的山雀,“喳喳”叫着飞走了,留下更深的死寂。
三妹被娘亲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傻了,小嘴一瘪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:“娘……你别吓我……”
麦穗的咆哮戛然而止,她看着女儿惊恐的小脸,安慰的摸摸她的脑袋。
“穷的只能吃土”此刻具象化了,这里真的只剩土了,现代的那些穷和这个真的不能比啊。
她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子,真是不知好歹,这样的境地还有人给她送草根吃,人家多好啊,她还嫌弃?
麦穗颓然地蹲下身,抓起一把干得发烫、毫无生气的黄土,任由那粗糙的颗粒从指缝间簌簌滑落。
现代化知识?
在这片连草根树皮都成了奢侈品的死亡之地,她的知识,能变出食物吗?
对了,一般穿越者不都是有金手指的吗?或者空间?那我…….
她立刻来了精神,把自己全身都搜了一遍,触发金手指、空间的物品?或者钥匙?
可悲的发现好像都没有,我知道了,用意念召唤,她在大脑里疯狂想象。
也没有用?难道要念什么口诀?还是说她的金手指,难道就是比别人更能挨饿?比别人脸皮更厚去讨饭?
前所未有的巨大挫败感,像冰冷的潮水朝她涌来,穿越以来积攒的所有委屈、愤怒,在这一刻几乎要将她击垮。
“娘,娘!”三妹见她一会在自己身上乱翻,一会絮絮叨叨,然后是发呆。小丫头都吓坏了,不会是中邪了吧?三妹使劲摇着她胳膊。
“娘没事,咱去其他地方看看吧。”
回程时,麦穗刻意绕到山脚的另一边,沿着一条小河往前走,河水浅浅地流淌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