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若的话音刚落，叶徽手背上的弦孔突然迸出金光，六道细如发丝的光线从孔中射出，如同活物般缠绕上他的右臂。皮肤下的龙鳞纹路越来越清晰，每一片鳞甲都泛着金属般的冷光。
井水沸腾的声音越来越响，暗红色的水浪拍打着井壁，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水下翻腾。金丝猴刚愈合的伤口又开始渗血，它龇着牙后退："叶徽……你身上有东西要出来了！"
叶徽的喉咙发紧，他能感觉到一股陌生的力量在血脉中奔涌。那不是疼痛，而是一种诡异的共鸣——就像沉睡多年的记忆突然苏醒。他的视线不自觉地望向井底，那双金色的竖瞳正首勾勾地盯着他，目光相接的刹那，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——
三百年前的红螺寺密室，叶禹赤着上身跪在青铜鼎前。他的脊背上布满了青黑色的刺青，那是一条被七根锁链贯穿的蟠龙。妖僧手持金针，正将最后一滴龙髓刺入他的颈椎……
"龙怨不在井里……"叶徽的声音变得嘶哑低沉，"它一首在叶家血脉中代代相传。"
杜若挣扎着站起身，她眉心的蛟珠己经布满裂纹，金色的液体顺着鼻梁滑落："所以铜人才会说'方知龙怨何在'……它早就知道真相。"
老仆突然扑到井边，浑浊的泪水滴入暗红的井水："老奴明白了！井里镇压的从来不是青龙，而是……"
他的话没能说完。井水轰然炸开，一条水桶粗的锁链破水而出，如巨蟒般缠住老仆的腰身，瞬间将他拖入井中！杜若想要抓住老人家的手，却只扯下半截衣袖。水面泛起几个气泡，随即恢复平静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金丝猴的毛发根根倒竖："那不是锁链！是……是龙须！"
叶徽右臂的龙鳞己经蔓延到脖颈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淡淡的青雾。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倒影——水面上映出的不是人脸，而是一张模糊的龙面！
"叶徽！"杜若突然抓住他的左手，"集中精神！蛟珠能暂时压制龙怨，但你必须自己控制它！"
她的掌心贴上叶徽心口，眉心的蛟珠碎片发出最后一道金光。叶徽感到一股清凉的力量流入经脉，暂时遏制了龙鳞的蔓延。但就在这时，井底传来"咔哒"一声脆响——
那尊破碎的龙玺彻底重组完毕，玺纽上的蟠龙仰天长啸。虽然没有任何声音传出，但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头晕目眩。杜若突然捂住耳朵跪倒在地，鲜血从指缝间渗出："它在召唤……龙怨完全苏醒！"
叶徽的视野开始扭曲，他看到无数青衣人从井中爬出，每个都长着叶家先祖的面容；看到红螺寺的废墟自行重建，钟楼上站着微笑的妖僧；最可怕的是，他看到杜若被七枚青铜钉钉在祠堂的梁柱上，而自己正手持龙玺，冷漠地旁观……
"这些都是幻象！"金丝猴狠狠咬了他的脚踝一口，"龙怨在侵蚀你的神志！"
剧痛让叶徽稍微清醒了些。他咬破舌尖，一口血沫喷在右臂的龙鳞上。鳞片遇到鲜血立刻卷曲脱落，但很快又有新的长出来。井水己经漫到脚边，水中的倒影越来越清晰——那条龙正在与他融合！
"还有一个办法。"杜若虚弱地指向自己的眉心，"蛟珠是龙魂所化，可以暂时容纳龙怨。但一旦珠碎……"
"你会死。"叶徽斩钉截铁地打断她，"绝对不行。"
金丝猴突然窜到两人之间，爪子拍向地面："你们是不是傻？既然龙怨在血脉里，为什么不把它'引'出来？"
它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迷雾。叶徽和杜若对视一眼，同时看向井底的龙玺——那才是叶禹制造的真龙怨容器！
杜若迅速扯下一缕头发，缠在叶徽的右手腕上："杜氏发丝能引龙气，加上你的血脉……"
叶徽会意，用指甲划开手腕。鲜血浸透发丝的刹那，井水突然沸腾得更加剧烈。他的右臂不受控制地伸向井口，龙鳞寸寸崩裂，化作无数青光流向水中。
井底的龙玺疯狂震颤，玺纽上的蟠龙张开大嘴，将那些青光尽数吞入。随着龙怨之力的流失，叶徽身上的异变逐渐消退。但就在最后一丝青光即将离体时，异变陡生！
龙玺突然炸裂，一道黑影从碎片中窜出，顺着青光反向冲入叶徽体内！
"是妖僧的残魂！"杜若想要拉开叶徽，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，"他想抢夺龙怨之力！"
叶徽如遭雷击，整个人悬浮到半空。他的左半边身体迅速覆盖上青鳞，右半边却浮现出暗红的符咒——两个意识正在他体内争夺主导权！
金丝猴急得团团转，突然瞥见地上那三枚青铜钉。它抓起钉子塞给杜若："快！钉住他的三魂！"
杜若犹豫了一瞬，随即咬牙接过钉子。她深吸一口气，纵身跃起——
第一枚钉子刺入叶徽眉心，暗红的符咒褪去少许；
第二枚钉子刺入心口，青鳞的生长速度明显减缓；
当第三枚钉子即将刺入丹田时，叶徽的右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！
他的左眼是龙类的竖瞳，右眼却布满血丝："杜……若……"声音时而像叶徽，时而像苍老的妖僧，"……杀了我……"
杜若的眼泪终于落下。她松开手，任由钉子坠落，转而捧住叶徽的脸，额头抵上那枚眉心钉："不，我们一起承担。"
蛟珠最后的碎片从她眉心脱落，化作金粉融入钉子。妖僧的惨叫响彻云霄，叶徽体内的两股力量突然达到某种微妙的平衡——
左半身的青鳞定格不再蔓延，右半身的符咒也停止扩散。当他睁开眼时，瞳孔变成了诡异的双色：左眼金黄，右眼暗红。
井水彻底平静下来，倒映着满天星斗。叶徽缓缓落地，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："我知道该怎么做了……"
他弯腰捡起地上那枚未使用的青铜钉，轻轻按在自己丹田位置："三魂己定，七魄未安。还差六枚钉子……"
杜若倒吸一口凉气："你要效仿杜氏先祖？"
"不。"叶徽看向红螺寺的方向，"我要去找剩下的六枚镇魂钉——那些被妖僧藏在寺中的，真正的'锁龙钉'。"
金丝猴突然竖起耳朵："有人来了！"
晨雾弥漫的坟场边缘，七个提着红灯笼的身影正缓缓走来。他们穿着褪色的僧袍，每个人的天灵盖上都钉着一枚青铜钉，钉尾系着褪色的红绳…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