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 跑道边的告别
程美琳站在启德机场13/31跑道的边缘,夜风裹挟着细碎的雨丝,打湿了她的风衣下摆。远处的跑道指示灯在潮湿的雾气中晕开一片朦胧的红光,像是某种无声的警告。
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。
三天前,她在TVB的剪片室里整理资料带,偶然翻出一盒标记着"颜书鸿1986.12母带"的录音带。出于职业习惯,她顺手塞进播放器,原本只是例行检查,却听到了一段不属于任何己知录音的杂音——那是一种奇怪的、近乎机械的萨克斯音色,断断续续地重复着某种节奏。
她起初以为是设备故障,可当她戴上监听耳机仔细分辨时,整个人僵在了原地。
那不是杂音。
那是摩斯电码。
**·-·-·--**
SOS。
而更诡异的是,在电码的间隙里,录音带里还夹杂着一段模糊的、像是机场广播的背景音,断断续续地报出一个航班号——**CI-602,台北,23:40**。
今晚的航班。
她盯着手中的机票,指尖微微发颤。理智告诉她,这可能是某种恶作剧,或者是录音带在存放过程中意外录进了其他信号。可她的首觉却在疯狂拉扯——颜书鸿不会无缘无故留下这样的信息。
她深吸一口气,抬头望向跑道尽头。
远处,一架中华航空的波音747正缓缓滑行,机翼上的航行灯在雨幕中闪烁。
就在这时,她听到了脚步声。
"你果然听得懂。"
程美琳猛地回头,夜风吹乱了她的发丝,视线一时模糊。但那个声音她绝不会认错——低沉、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,像是早己预料到她的到来。
颜书鸿站在导航灯的阴影里,白西装在黑暗中泛着冷光。他的指尖夹着一张登机牌,油墨印的"TPE"被雨水洇开,晕染成一片模糊的蓝色。
而最让她呼吸一滞的是——他西装口袋里的那朵红玫瑰,不见了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枚泛黄的旧登机牌。
1984.11.21 上海→香港
程美琳的瞳孔微微收缩。
1984年?
那时候她刚刚进入亚洲电视,还在做最基础的场记工作。而颜书鸿……
颜书鸿根本不该在香港。
2. 塔台灯光密码
跑道的灯光突然熄灭。
程美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,西周陷入一片黑暗,只剩下远处塔台的探照灯仍在有规律地扫过跑道。她本能地想要开口询问,可下一秒,颜书鸿猛地扣住她的手腕,将她往油库方向拖去。
"别出声。"他的声音压得极低,几乎淹没在远处地勤人员的粤语喊叫声中。
程美琳踉跄了一下,高跟鞋陷进湿软的沥青地面。她抬头看向塔台,突然意识到——那些灯光并不是随机扫射的。
它们在重复某种节奏。
长亮。短闪。短闪。长亮。
"……摩斯电码?"她低声问。
颜书鸿没有回答,只是松开她的手腕,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微型接收器。液晶屏上的数字正在疯狂跳转——**1987/1997/2023**,像是某种失控的倒计时。
程美琳的视线落在接收器外壳上,那里刻着一行细小的中文字:
时间校准器·严禁逆流
她的心脏猛地一沉。
就在这时,塔台的灯光突然变了。
**·-·-·--**
SOS。
和录音带里的一模一样。
3. 撕裂的登机牌
华航的地勤广播响起,机械的女声提醒着最后登机时间。程美琳的指尖无意识地着那张1984年的登机牌,突然注意到背面有一行钢笔字迹——
澳门,风顺堂街28号
她的童年住址。
她的呼吸几乎停滞。
"这不可能……"她的声音发颤,"84年的时候,你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个地方。"
颜书鸿没有解释,只是突然伸手按住她的后颈,猛地将她拉低。下一秒,一架低空进场的货机呼啸而过,起落架几乎擦过他们的头顶。轰鸣声中,程美琳听到他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——
"去查明年今日的《明报晚报》。"
货机的轮毂擦出刺眼的火花,照亮了他塞进她手中的信封。
程美琳颤抖着打开。
里面是一张咖啡渍斑驳的剪报。
1988年2月18日 台湾著名音乐人颜书鸿于桃园机场失踪
4. 雨中的萨克斯
再抬头时,跑道己经恢复了照明。
颜书鸿站在百米外的登机梯前,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金色的萨克斯。雨水顺着管身滑落,在探照灯下泛着冷冽的光。
他没有吹奏。
可《千千阙歌》的旋律却响彻了整个跑道。
程美琳僵在原地,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的地勤人员像是被按了暂停键,连正在降落的飞机都诡异地悬停在了半空中。
"程小姐!"
一个安检员突然冲了过来,满脸惊愕。
"您怎么闯进管制区了?"
旋律戛然而止。
程美琳低头,手中只剩下一角撕裂的登机牌,1984年的日期正缓慢地、不可逆转地……
变成1987。
远处,华航的舱门缓缓关闭。
舷窗边,白西装的身影举起了一朵红玫瑰——
而它的花瓣,正一片片化作灰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