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港风,香江边的萨克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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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5章 浅水湾影树下的法语香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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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名:
老港风,香江边的萨克斯
作者:
剑二十三
本章字数:
4932
更新时间:
2025-04-24

1987年6月,浅水湾

黄昏的光线像融化的焦糖,缓慢地涂抹在浅水湾酒店的白色外墙上。程美琳站在影树下,火红的花瓣落在她米白色的亚麻裙摆上,像几滴凝固的血。她手里捏着一封电报,是法国领事馆文化处发来的邀请函——下个月,巴黎,一个关于亚洲流行音乐的研讨会。

她穿这身裙子是有原因的。三年前,也是这样的六月黄昏,她第一次在电视城的走廊里遇见颜书鸿。那天她穿了相似的米白色,而他倚在窗边抽烟,白西装口袋里插着一支红玫瑰。后来他告诉她,那天他原本是要去见另一个制片人,却在看见她裙角沾着的咖啡渍时改变了主意。"像一幅没画完的水彩,"他这样形容,"让人想补上最后一笔。"

程美琳用指尖着电报边缘。纸张很薄,带着电报局特有的油墨味。她想起小时候在调景岭,父亲每次收到台湾来的家书,也会这样反复抚摸信封。那时她不懂,现在才明白,有些纸张天生就带着离别的气息。

影树的花瓣又落下几片。这种树在香港很常见,但浅水湾这一棵尤其古老。战前就立在这里,见证过张爱玲在《倾城之恋》里写的那些乱世爱情。程美琳抬头,看见树干上刻着许多名字缩写,最新的一对是"L.C.+Y.S. 1986"——她认得这个笔迹。

"在看我们的犯罪证据?"

声音从身后传来。程美琳转身,看见颜书鸿从酒店侧门走出来,白西装换成了浅灰,领口依旧别着那支玫瑰。他手里拿着一本薄薄的册子,法文标题烫金,在夕阳下微微反光。

"《Les sons de Hong Kong》……"程美琳念出书名,嘴角轻轻扬起,"你什么时候学的法语?"

"梦里。"他漫不经心地回答,目光扫过她手里的电报,"你要去巴黎?"

这个回答很颜书鸿。程美琳记得去年在荔园,他对着记者话筒说自己的音乐灵感来自前世记忆,第二天的报纸标题是《台湾音乐人自称通灵者》。她当时在剪辑室笑得差点碰倒咖啡,却在深夜重看采访录像时,发现他说这句话时眼睛里有种奇怪的笃定。

"下个月。"她将电报折好,塞进手袋,"TVB的纪录片需要一些欧洲市场的素材。"

颜书鸿没有接话,只是翻开那本法语册子。纸张己经泛黄,边缘有虫蛀的痕迹。他的指尖停在其中一页,程美琳凑近,看见一段手写的五线谱,旁边标注着"Pour une femme qui part"(致一位即将离开的女人)。

"你写的?"

"不,"他摇头,"是1930年代,一个法国作曲家在这里写的。"他的手指轻抚过音符,"据说他爱上了一个中国歌女,离开前把这首曲子刻在了酒店钢琴的底板里。"

风忽然大了,影树的花瓣簌簌落下。远处海浪声里混着钢琴声,有人在弹德彪西的《月光》。程美琳想起去年在利舞台的后台,颜书鸿曾用十分钟把这首曲子改编成粤语流行歌的调子,惹得路过的黎小田首摇头说"暴殄天物"。

"知道为什么影树又叫凤凰木吗?"她突然问。

颜书鸿合上册子,微笑:"因为它的花像凤凰的羽毛,而凤凰……"

"而凤凰总会飞走。"她接上他的话,语气轻得像叹息。

他们之间常有这种对话。去年在启德机场送梅艳芳去日本发展时,她也说过类似的话。当时颜书鸿望着起飞的飞机,突然说:"其实凤凰飞走前,会先把自己的影子留在水里。"程美琳当时不懂,首到三个月后在《似水流年》的拍摄现场,她看见梅姑行李箱上贴着的浅水湾酒店贴纸。

颜书鸿从口袋里掏出一枚1935年的法国法郎:"试试。"

"试什么?"

"许个愿,然后抛进海里。"

硬币很旧了,上面的自由女神像己经模糊。程美琳想起小时候祖母讲的传说:把愿望告诉大海的人,最终都会变成泡沫。她闭上眼睛,嘴唇无声地动了动——希望找到那首未完成的歌。

硬币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。在它接触水面的刹那,酒店里的钢琴声突然变了调。《月光》的最后一个和弦诡异地转成了降B大调,接着流淌出一段陌生的旋律,悠扬、慵懒,带着旧时代巴黎咖啡馆的烟酒气。

程美琳猛地转头:"这是……"

"《Sous le Ciel de Paris》。"颜书鸿轻声说,"巴黎的天空下。"

她听过这首歌。去年采访法国歌手Jacques Dutronc时,对方在化妆间哼过几句。当时她问这是什么歌,歌手惊讶地说:"你不知道?这是每个巴黎人出生时就刻在灵魂里的旋律。"

可现在,它出现在香港,出现在浅水湾,出现在她抛下硬币的瞬间。更诡异的是,她分明听见了萨克斯风的伴奏——但酒店乐队今天根本没有萨克斯手。

"颜书鸿。"她终于忍不住了,"你到底是谁?"

海浪声忽然变大。潮水涌上来,浸湿了她的凉鞋。她低头,看见沙滩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字,被海水冲刷得若隐若现:

"Nous nous reverrons, sous le ciel de Paris."

(我们终将重逢,在巴黎的天空下。)

颜书鸿的身影己经走远,白灰色融入暮色中,只有那朵红玫瑰还在视野里鲜艳地晃动着。程美琳蹲下身,触碰那行正在消失的字迹。海水很凉,让她想起去年冬天在清水湾片场,颜书鸿递给她的那杯热咖啡。当时他说了什么?好像是关于时间的比喻……

酒店里的钢琴声停了,萨克斯风却依然在响。程美琳走回影树下,发现刚才落在地上的花瓣中,有一片背面朝上。她拾起来,看见上面用极细的笔迹写着:

"1987年7月14日,巴黎左岸,Le Chat Noir."

这是她航班抵达的第二天,也是法国国庆日。Le Chat Noir——黑猫咖啡馆,巴黎最古老的文艺沙龙,海明威和毕加索都曾在那里消磨时光。

远处,最后一缕夕阳沉入海底。程美琳站在影树下,突然想起那本法语册子的扉页上,似乎有个模糊的印章。她快步走向酒店,却在门廊的镜子前停住脚步——镜中的自己,发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朵小小的红玫瑰,和颜书鸿口袋里那支一模一样。

前台的服务生叫住她:"程小姐?有您的包裹。"

那是一个扁平的牛皮纸盒,上面贴着法国邮票。拆开后,里面是一张78转的老唱片,标签上手写着:《Pour une femme qui part》,演奏者:Y.S.,1937。

唱片背面,有人用钢笔新添了一行小字:

"这次别再错过终曲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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