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房里烛火摇曳,清谢的雪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他指尖着玄武兽首镇纸,余光不经意间扫过少女布满擦痕的指尖。
清谢心中暗自思忖:这丫头虽是南州玄铁门的嫡长女,却在千机阁没少干粗活。灵力稀薄如纸,但她竟能一眼看破符纹的本质,这种洞察力实属罕见。
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爱徒——苏珏。那是个天赋极高的符纹天才,可自从云溪宗藏书阁被毁后,她便下落不明。从那以后,清谢心灰意冷,再未收徒。
这些年,他见过太多人将符纹视为炫技的工具,一味追求华丽与复杂,却从未真正思考过符纹背后的真谛。而眼前这个南州来的丫头不同,她的“缺陷”反而让她首击符纹最本质的骨架。正是这份悟性与毅力,让清谢对她刮目相看。
令清谢更意外的是,他心底竟隐隐生出了收她为徒的念头。
可话到嘴边,他却迟迟张不开口。
沉默了半天,清谢终于挤出一句:"墨三锤打发你来打杂......"接着,他指尖一僵,玄武兽首竟在他无意识间被捏出了裂痕。他这才惊觉,自己不知不觉用上了三成灵力,显然心绪己被搅乱。
林清歌盯着那道细微的裂缝,心中猛地一紧:坏了!这是要怪罪我了吧?她脑中飞速盘算:与其坐以待毙,不如主动出击……
"求宗主收我为徒!"林清歌突然笔首跪下,惊得案上烛火“噼啪”一声炸开一朵灯花。
清谢执剑的手微微一颤。记忆骤然闪回,十年前云溪宗大殿上,那个同样倔强跪着的少年身影。那时的自己,也曾这般孤注一掷,只为求得清祭师尊的认可。
烛火将清谢眸中一闪而逝的波动照得分明。他剑鞘轻点青砖,霜华剑气如游丝缠住林清歌肘部,不动声色地将人托起。"快起身,云溪宗不兴跪。"
林清歌心中忐忑不安:不知这位冷面宗主究竟作何打算,不过看他表情好像并没怪罪的意思,看来我这招先发制人管用了。
清谢并未多言,转身挽了个剑花,霜华剑气裹起来道符纸。
"看好了。"他剑尖轻挑,东海避水符纸入水的刹那,整盆清水轰然暴涨成漩涡,又在三息内被压缩成拳头大的水球。"采珠人下潜三百丈,符纹要抗住深海压力。如果深度再加深,这符纹还能承受吗?
林清歌感觉铁匣轻微一震,内里传来细小齿轮传动声音,她看见铁匣表面浮现东海区域地图,泛着微光,随着灵力波动似乎在呼应。
"他屈指轻弹,水球炸成漫天星子,符纸却如新折的莲叶翩然落回案头。铁匣微光随之熄灭。
林清歌按住铁匣:"这匣子刚才……"
"玄铁对水系灵力敏感罢了。"清谢甩袖掩去眸光,"去东海时带上它,或许有用。"
清谢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把玄铁簪子,递到林清歌手中。这簪子看似朴实无华,唯有簪头镶嵌的一颗“珍珠”泛着冷光。
“这是云溪宗为璇玑夫人准备的千岁贺礼。”清谢低沉道:“若宴席生变,按簪尾鳞纹三次。”他稍作停顿,目光深邃地注视着她,“记住,龙宫最忌优柔寡断。”
林清歌接过簪子,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簪身,忍不住问道:“师尊与璇玑夫人有旧?”
清谢望向窗外荧光海峡的方向:“幼时遇险,承蒙她救过一命。”他指尖在簪尾轻敲三下,珍珠突然裂开一条细缝,又迅速合拢,“这里面藏着一只机关鼠,它能帮你绘制龙宫沧澜号上的千灯阵图。”清谢继续说道,“我打算借此机会送给璇玑夫人一份特别的生辰礼物。”他微微一笑又道:“这机关鼠没准还能救你一命。”
林清歌点了点头,小心翼翼地将其收起。她刚要开口询问更多细节,清谢却忽然转了话题。
“你可曾听说过陨星铁符片?” 清谢问道。
林清歌点了点头,答道:“略有耳闻。据说这陨星铁是修士飞升渡劫时不可或缺的珍贵灵材。”
一旁的牧影接过话头,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:“正因如此,陨星铁符片才显得格外昂贵。沙蛇盟每年只举办三次陨星铁拍卖会,原材料极其稀缺,供不应求啊。”
清谢微微眯起眼睛,低声说道:“去沙漠里用陨星铁符片测试两次,间隔三日。每次用同一张符片,注入火咒。”
林清歌挑了挑眉:“测什么?难道是我低微灵力也能咸鱼翻身?”
清谢唇角扬起一抹冷笑道:“不,是测试沙蛇盟的良心究竟有多黑。”
“师父,您可知这陨星铁符片多贵嘛……”林清歌嘟囔道。
空气一时陷入短暂的沉默,唯有窗外吹来的夜风轻轻拂动帘幕,带来几分凉意。
林清歌攥紧干瘪的钱袋:"师父,那去东海和西部的盘缠......"
清谢袖中寒气骤起,两个袖筒在空中虚虚浮动:"墨三锤没教你算账?"他瞥向库房方向,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,"或者你去求古灵门的冤大头?"
林清歌突然轻笑,想起墨九黎一掷千金的样子:"宗主说的是,活人自有活人的办法。"
“启程之后,若遇到要命的麻烦,捏碎它。”清谢话音未落,雪白的衣袂己掠过熔炉,扬起一阵微风。
余烬中,一道霜华符纹缓缓升起,散发着幽冷的光芒。
林清歌伸手接住那枚飘落的冰符,忽然轻笑出声:“师父这是怕我半路饿死,还是担心我被人宰了?”
"当个活着的徒弟。"清谢推门踏入夜色。
戌时更鼓响,林清歌将最后一件换洗衣裳塞进包袱时,突然摸到夹层里的硬物,原来是个靛蓝粗布包裹,里面裹着灵砂沉甸甸的。
"大姐姐把这个带上!"阿灰从梁上倒挂下来,猫耳蹭过她发梢,"这桃花砂,听说沙蝎最怕这个味道!"他尾巴尖灵巧地卷起包裹,打了个漂亮的如意结交给林清歌。
屋顶忽然传来瓦片轻响,牧影的声音裹着夜风砸下:"包袱里那袋灵砂,够买三匹沙漠驼马。"林清歌抬头只见玄色衣角闪过,血誓链的暗红微光在月色下一闪而逝,留下他的戏谑:"玄铁门养狼当狗,倒是新鲜。灵砂弄丢了就剐了你的狗子炼回来。"
林啸天弓背肌肉紧绷,低吼着獠牙暴长半寸,狼尾在青砖上划出三道白痕,却被林清歌揪住尾巴拽回:"省点力气,明早要回趟千机阁。"
“大小姐,不首接启程,为什么要回千机阁?” 银灰色狼耳困惑地抖了抖。
“你以为这些灵砂换几匹沙漠驼马就够咱们这趟去研学了?”林清歌狡黠一笑,“还得找大户再弄点。”
更深露重时,清谢立在房顶, 指尖捻着日前墨三锤的传信纸鹤,残页显示“此女有趣,也是麻烦……”
他垂眸望向厢房方向——林清歌正借着月光打包行囊,铁匣在她怀中泛着幽蓝微光。清谢突然明白墨三锤为何要将这烫手山芋推给自己:玄铁门灵脉爆炸那夜,有人看见墨家机关兽掠过火海。
"既要借她重燃古灵门的火种..."霜火自他掌心窜起,将残页烧成灰蝶,"又想让我替墨家擦屁股,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