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风裹着咸涩的潮气扑进醉仙楼的雕花木窗,墨九黎懒洋洋地倚在临窗的藤椅上,指尖一枚灌铅骰子转得飞快。桌上一盘北齐腌蟹泛着油光,辣拌海蜇丝的红油顺着瓷碟边缘滴落,混着“断魂烧”的酒香,在空气中织成一张辛辣的网。
林清歌快步走进包间:“九黎姐姐,抱歉来晚了。我在码头打听了一圈,为什么能前往黑潮旋涡的船只有沧澜号一艘?”
墨九黎夹起一筷子辣拌海蜇丝,红油顺着银筷滑落,她漫不经心地问道:“你师父清谢让你去黑潮旋涡送死?”
林清歌抿了口酒,喉头火辣辣地烧:“师父说龙宫避水符改良课题总得有人做。修士下潜不过百丈,可海底深度远不止如此。”接着从包里取出一只玄铁簪子接着说道:“还要我去给璇玑夫人献礼……”
“清谢算的倒精明,你代表他去省了他不少麻烦。” 墨九黎嗤笑一声,“沧澜号不仅能达黑潮漩涡,还途经砗磲堡垒,除了它没别的船敢靠近那里。”她指尖骰子转得飞快,“沧澜号是那帮龙宫显贵的官船,避水符也是最高水准。”她突然倾身逼近,酒气扑面而来,“那船贵宾舱里坐着的,不是贪财老鬼就是魂殿探子……你猜他们会盯上你的课题,还是你怀里那铁疙瘩?”
窗缝漏进的风掀起林清歌袖角,铁匣棱角在衣料下若隐若现。
林清歌腰间传讯符忽地发烫,牧影嗓音冷冷传来:“三十箱海魄绡,防寒布利润七成归我。”
林清歌眉梢微挑,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:“六成。我改良了提炼术,损耗能降两成。”
符纸静默了片刻,牧影冷笑:“五成,我还附赠了玉泉商章——别死在海里。”
林清歌从怀里掏出青铜令牌拍在桌上。浪花纹路间嵌着“北齐商会”的篆字,她看向墨九黎问道:“九黎姐姐,牧师兄拜托你给我的这令牌,是不是该派上用场了。”
“派上大用场了呢!这可是“北齐商会的玉泉商章”,这玩意儿金贵得很,抵得上半船货。当年金生水那呆子......”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,她仰头猛灌下一碗酒,喉间 “咕咚”一声,急促着改了口:“上了沧澜号,别忘了进贵宾舱好好享受一番。牧影那家伙倒舍得下本。”
窗外日头西斜,海面浮起一层猩红。楼下忽传来一阵骚动,林啸天狼耳倏地竖起,尾巴“啪”地扫翻茶杯:“大小姐,有人盯梢。”
墨九黎瞥了眼街角几个戴斗笠的身影,懒洋洋摸出灌铅骰子:“赌一把?输的人收拾烂摊子。”
“你骰子里灌的是玄铁砂。”林清歌按住她手腕,“听说上次在千机阁,你用它坑了金逸门三箱灵石。”
墨九黎笑容一僵:“我就是故意的。呵,金生水倒是不嫌丢人。”她甩开林清歌的手又灌了几口酒,喉结滚动得有些急躁,“沧澜号明日巳时三刻起锚,你们扮成北齐商人,货箱夹层里塞了三十斤玄铁砂——”
“二十斤。”林清歌纠正道:“牧师兄要的海魄绡得用这个换。”
“那铁公鸡迟早被钱噎死!”墨九黎翻了个白眼。
林啸天醉眼朦胧地支起脑袋:“你怎么认识金生水的?”
“关你屁事!赌注改了——输的人给金生水坟头敬酒!”墨九黎吼着,一脚踹翻空酒坛,翡翠扳指敲在桌上“当当”作响,“小二!再来一坛断魂烧!”
暮色渐沉,码头的灯笼次第亮起。
林清歌扶起的林啸天,墨九黎忽然拽住她袖口,醉醺醺的眼眸闪过一丝清明:“沧澜号运的不止是货……砗磲堡垒底下没准还藏着龙宫见不得人的东西。”她指尖戳了戳铁匣,“这铁疙瘩若真能测出什么,记得先保命。”
海风掀起墨九黎的绛红纱衣,露出腰间一道陈年剑疤。林清歌皱眉:“你当年到底怎么和金生水……”
“陈年旧事,不值一提。”墨九黎甩开手,金算盘“哗啦”散开,一枚刻着“水”字的玉坠从算珠间滑落。她迅速捞起玉坠塞回怀中,接着“当”的一声脑门磕在桌上不省人事了。
林清歌望着烂醉如泥的墨九黎,眉头微微皱起,目光转向窗外,发现街角那几个黑影依旧迟迟未散。
“大小姐,要动手吗?”林啸天喷着酒气压低声音,尾巴不安地拍打椅背,发出细微的“啪嗒”声。
林清歌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,转身整理好桌上的玉泉商章和传讯符,将它们收进袖中:“不用急,这些人不是冲我们来的。若真想动手,刚才楼下骚动时就是最好的时机。”
话音刚落,醉仙楼外传来一阵喧哗。几个身穿北齐商会制服的护卫匆匆跑过,首奔街角那些戴斗笠的身影而去。为首的一名护卫高声喝道:“你们几个!谁让你们在这儿窥探沧澜号乘客名单的?”
斗笠人影闻声西散,其中一个慌乱间掀开了斗笠,露出一张苍白的脸,眼瞳泛银,嘴角挂着诡异的笑意。他随手丢出一颗弹丸,在空中炸开一团浓雾,掩护同伴撤退。
“果然……”林清歌眸光一冷 “是魂殿的人。”她低声说道,“他们盯上了沧澜号。”
“难怪牧影突然联系你采购海魄绡。”林啸天眯起眼睛,鼻尖抽动两下,“防寒布利润五成归他,这条件太优厚了,简首像在买保险。”
林清歌点头,手指轻敲铁匣表面。“魂殿的行动从来都是为了更大的目标。这次盯上沧澜号,恐怕没那么简单。”她顿了顿,看向远处逐渐消散的浓雾,“砗磲堡垒底下埋着龙宫的秘密,而牧影提前给了我们玉泉商章,说明他早就知道会有麻烦。”
“所以,他是让我们当诱饵?”林啸天咧嘴一笑,露出森白獠牙,“有意思,那就陪他们玩玩。”
林清歌抬头望向二楼窗外,夕阳己经彻底沉入海平线,码头灯火通明,映得沧澜号的船帆如血般猩红。风中隐约传来墨九黎断断续续的赌咒声,夹杂着骰子碰撞的脆响。
“走吧,先回客栈。”林清歌扶正肩上的包裹,“明天登船前,还得准备点东西以防万一。”
夜幕深沉,醉仙楼的灯笼摇曳生辉。而远处的街角,一道瘦削的身影悄然隐入暗处。他面具下眸色如淬了寒星般冷冽,手中握着一枚刻有双头蛇衔尾图腾的令牌,低声说道:“有意思,看来这次的任务要加码了……”微风拂过,他转身离去,衣袂间隐隐透出一丝冰莲剑气的寒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