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浓的像泼了墨,林清歌蹲在藏书阁外的老槐树上,盯着二楼窗缝里漏出的那线暖黄光晕。白露的影子被烛火拉得细长,只见她在书架间来回晃动,忙个不停。
眉头微蹙,心中盘算如何才能悄无声息地潜入藏书阁。月光洒在庭院中,树影婆娑,西周静谧得只能听见偶尔的虫鸣和远处巡逻弟子的脚步声。
忽然,树杈间传来窸窣的响动,一双银白色的狼耳从阴影里探了出来。林啸天的身影隐没在浓密的枝叶间,灰蓝色的竖瞳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银光。他看了林清歌一眼,尾巴轻轻一扫,压低嗓音说道:“属下去引开守夜弟子。”
“动静小点。”林清歌的话还未说完,少年己经如一道银光般窜了出去,速度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他的身影。
下一瞬,远处便传来瓦片碎裂的声音,紧接着是守夜弟子愤怒的骂声:“死野狗又偷腊肉!站住!”
林清歌趁乱从树梢滑下,贴着墙根溜到藏书阁门口。指尖刚碰到木门,里头突然传来白露的脚步声。她屏住呼吸一推,门轴“吱呀”裂开条缝,霉味混着烛烟扑面而来。
白露正踮脚够最高层的《灵脉编年史》,鹅黄裙裾沾满灰尘。听见动静头也不回,声音冷得像冰窖:“戌时三刻到卯时,藏书阁禁止……”
“你约的三更。”林清歌敲了敲门板,白露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,手一抖,《灵脉编年史》从她指尖滑落,“哗啦”一声砸在地上,扬起呛人的陈年霉味。
她连咳两声,转过头瞪着林清歌,眼中带着几分恼怒:“下次再这么悄没声地进来,我就拿砚台砸你。”
林清歌不以为意,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另一本书,指尖随意弹了弹书页上的灰尘,嘴角勾起一抹笑意:“吓破胆了?”
白露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,随即蹲下身拾起那本《灵脉编年史》。她的动作顿了一下,脸色骤然变得凝重起来。她将古籍摊开放在案上,烛火映照下,她的眼底闪烁着异样的光芒:“这是甲戌年灵脉爆炸的记录——被改过十七处。”
林清歌愣了一下,凑近细看。白露的手指轻轻拂过残页边缘,忽地,暗红的纹路浮现出来,双蛇衔尾的图腾一闪即逝。林清歌后颈的汗毛瞬间竖起,一种莫名的寒意顺着脊背蔓延开来。她刚要开口,却被白露猛地拽到了书架的阴影里。
“有人来了。”白露低声警告,目光警惕地扫向门口。她迅速吹熄了案上的烛火,阁内顿时陷入一片昏暗。月光透过菱花窗斜切进来,将两人的影子拉长,钉在墙上,如同静止的剪影。
阁楼深处传来“咯吱”一声,像是有人踩着楼梯的声音。
林清歌屏住呼吸,手指轻轻搭在腰间的短刃上。白露却按住了她的手,示意她不要动。随后,白露抓起烛台,装作正在整理书籍的模样,故意提高嗓门说道:“说过多少遍,《灵植图谱》该放丙字架!”她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,手指翻动书页时发出“哗哗”的声响。
然而,脚步声并未因此停下,反而越来越近。阁楼外晃过两道模糊的人影,其中一个正是守夜弟子李正。他嘟囔着抱怨道:“白露师姐又发魔怔了?”另一个弟子附和道:“是啊,白露师姐还是早点休息吧……”
待脚步声逐渐远去,白露才松了一口气,额角己沁出一层冷汗。她迅速转回身,压低声音对林清歌说道:“三日前整理旧档时,我还发现《灵脉编年史》被篡改的内容——不仅甲戌年的记录有问题,连前后数年的记载也都有异常。”
林清歌眉头紧锁,正要追问更多细节,白露却突然停住话头,神色变得更加凝重。她快步走到书架旁,按动一本《南州风物志》的书脊机关。随着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一个小格弹了出来。白露从中取出一把古旧的铜钥匙,递给林清歌:“我之前给你的那把钥匙,是从这里找到的。”
林清歌接过钥匙,她低声问道: “然后呢?”。
白露咬了咬唇,手指轻点在桌上的《灵脉编年史》残页上,声音几乎低不可闻:“灵脉爆炸前三个月,所有进出闭关地的记录都被替换成白纸……换句话说,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,完全没有留下任何线索。”
就在这时,阁楼外忽然传来李正恭敬的问候声:“见过二长老。”
白露脸色骤变,瞬间竖起食指抵在林清歌唇前,示意她噤声。下一刻,她推开通往书架暗格的小门,将林清歌推进去,随即迅速合上暗格的木板。
暗格内漆黑一片,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缝隙洒进来。林清歌屏住呼吸,贴着墙壁倾听外面的动静。
与此同时,阁楼的大门被人推开,光芒骤然亮起,整个藏书阁如同白昼般明亮。
二长老白鹤鸣缓步而入,广袖飘逸,脸上皮笑肉不笑,眼神却锐利如刀。
“白露,这么晚了还在忙?”他的话让白露后背一僵。
白鹤鸣己经提着琉璃灯站在楼梯口,靛青袍角被夜风吹得翻卷。
他目光扫过案上摊开的古籍,脸色比月光还冷:“露儿,你最近怎么总在亥时溜出房门。”
白露迅速将手背在身后,将残页塞进袖袋,声线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:“查证宗门史料是典藏使的本分。”
“本分?”白鹤鸣忽然轻笑,琉璃灯映得他眼底猩红一片。他抬手凌空一抓,白露袖中残页便飞入掌中,“甲戌年的旧事,你也配查?”
残页在他掌心燃起幽绿火焰,白露扑上去抢那团火,火星子溅上手背也浑然不觉:“当年闭关地灵脉记录被改了对不对?您早就和……”
“啪!”
耳光声在寂静的阁楼里格外清脆。白露踉跄着撞上书架,古籍“哗啦啦”砸了一地。
白鹤鸣攥着燃烧的残页,指尖颤得厉害:“再敢窥探禁地,休怪我不念父女情分!”
林清歌缩在书架阴影里,屏住呼吸。白露方才推她进暗格时,裙角不慎勾落一本《宗门戒律》,此刻正斜斜卡在缝隙间。二长老的目光扫过那本书,喉结滚动两下,最终转身走向楼梯:“明日有北齐商队入山门,你若闲得慌,就去清点货物。”
二长老转身下了楼。
阁楼下李正打着哈欠:“二长老慢走……”
“哎,这大半夜的,白露师姐又折腾什么呢?”另一个守夜弟子问。
李正嗤笑:“管她呢,横竖咱们熬到换岗就能睡……”
首到外边声音彻底消失,白露才从一地狼藉中爬起来。林清歌伸手想碰她红肿的脸颊,却被对方偏头躲开。“疼吗?”她缩回手,指尖无意识地袖口。
白露眼里燃着火,扯开《南州风物志》封皮夹层,掏出泛黄绢布铺展在案上,指尖轻点:“看样子这是地图,红叉旁还有一行小字:后山废坑,掌印为钥。”
林清歌指尖抚过母亲的字迹,喉头哽住:“这是我娘的字迹。”
白露的呼吸轻得像羽毛:“这地图是十年前夹进书里的。”
林清歌攥紧钥匙,图腾的棱角刺进掌心:“北上前,我得去后山废坑看一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