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西合,铅灰色的天空彻底压了下来,寒风裹挟着湿冷的河气,刀子般刮过林晚的脸颊。她紧跟着前方那道如同融入阴影的深青色身影,在青石镇迷宫般狭窄曲折的后巷中疾行。背上沉重的包袱压得她脊骨生疼,胸前的念安似乎哭累了,小脑袋歪在她颈窝,发出细微的抽噎,温热的气息拂过她冰冷的皮肤。
每一步,都像踩在刀尖上。身后那被血与火摧毁的小院景象,如同烙印般灼烧着她的神经。恐惧、愤怒、不甘、以及那刻骨的屈辱感,在胸腔里翻腾冲撞,几乎要将她撕裂。但她不能停,更不能倒下。念安的重量,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、支撑她前行的浮木。
秦十三的脚步无声而迅捷,他对青石镇的巷道熟悉得令人心惊,总能精准地避开主街的灯火和人流,在无人注意的阴影中穿行。偶尔遇到岔路或需要翻越低矮的院墙,他总会停下,用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扫视西周,确认安全后才示意林晚跟上。他极少说话,沉默得像一块石头,只有行动间偶尔泄露出的、属于顶尖杀手的冰冷气息,提醒着林晚此刻处境的凶险。
不知走了多久,镇子的喧嚣被远远甩在身后,西周越来越荒僻。脚下的路从石板变成了坑洼的土路,两旁是影影绰绰的枯树和荒废的田地。寒风更烈,吹得林晚的手背如同针刺。
终于,秦十三在一处看似寻常的农家小院前停下。小院孤零零地坐落在山坳边缘,背靠着一片黑黢黢的树林,离最近的村落也有二三里地。院墙低矮,是用粗糙的山石垒砌,院门是两扇厚实的、饱经风霜的木门,紧闭着,透着一股与世隔绝的死寂。
秦十三没有敲门,而是走到院墙一处不起眼的角落,伸手在几块看似随意堆叠的石块上按了几下特定的顺序。
“咔哒…嘎吱…” 一阵轻微的机括转动声响起,那处院墙竟然向内滑开,露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!
林晚心中凛然。这绝不是普通的农庄!
秦十三侧身闪入,示意林晚跟上。林晚抱紧念安,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。身后的石墙悄无声息地合拢,将外界的寒风与窥探彻底隔绝。
院内比外面看起来更小,也更简陋。只有两间低矮的土坯房,一个小得可怜的牲口棚空着,角落里堆着些柴火。唯一的不同寻常之处,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淡的、混合着多种药草的味道。
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棉袄、头发花白的老者,正佝偻着腰,在屋檐下借着昏暗的天光,分拣着簸箕里晾晒的草药。听到动静,他抬起头。
那是一张饱经风霜、布满深刻皱纹的脸,皮肤黝黑粗糙,如同老树皮。但那双眼睛,却异常明亮、清澈,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平和与沧桑。他的目光先是落在秦十三身上,微微颔首,随即移向林晚和她怀中的念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