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西十六章 微光下的前路2
走出法学院大楼，沈薇的心绪依旧起伏难平。
LSE的交换名额像一颗的糖果，而“君合”的实习机会则是通向这颗糖果的阶梯。
只是…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。那张印着“S”的黑色卡片，仿佛还带着沈砚指尖冰冷的温度。
她鬼使神差地，第一次点开了那张不记名储蓄卡的手机银行APP。输入密码（她进沈家那天的日期），查询余额。
屏幕上跳出的那一长串数字，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！那绝不是一笔“零花钱”或者“代步车”的概念！
这笔钱，足够支撑她在任何地方体面安稳的生活一辈子！
手指无意识地收紧。原来，他早己把路铺到了这里。
用钱，用那辆低调实用的车，甚至… 沈薇猛地想起王教授刚才的话——“正好”认识张律师，“正好”有实习机会… 这一切，真的是“正好”吗？
那个总是用刻薄包裹着关心，默默表达关心的哥哥，和父亲母亲不同，好像是沈家唯一看到她这个人的人，这一丝血缘的温情早在不知不觉中流淌在沈薇心中，叫哥哥。
傍晚，“静雅轩”私房菜馆。环境清幽雅致，包厢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。
王教授居中而坐，旁边是一位年约五十、气质儒雅精干、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，正是“君合”的高级合伙人张明远律师。
沈薇换上了沈砚送的某条剪裁得体的米白色连衣裙，头发简单地挽起，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脖颈，显得沉静而大方。她略显拘谨地坐在下首。
寒暄过后，话题自然转到了沈薇身上。
“王老，您这位高徒，可是名声在外啊。” 张明远律师笑容温和，目光却锐利地打量着沈薇。
“年纪轻轻，能在张老手下拿满分，基本功相当扎实。沈薇同学，你对跨境并购中的反垄断合规风险，有什么看法？” 问题首接切入实务核心。
沈薇深吸一口气，压下心头的紧张，将自己论文中的观点结合近期一个热点案例，条理清晰、逻辑严密地阐述起来。
她没有刻意卖弄术语，而是注重法律逻辑和实务操作的结合，偶尔引用的法条也精准到位。
张明远律师边听边微微颔首，眼中的欣赏之色渐浓。王教授在一旁捻须微笑，颇为自得。
“嗯，理论基础很扎实，思维也清晰，难得。” 张律师听完，赞许地点点头，“我们‘君合’的暑期实习生项目，竞争也很激烈。不过…”
他话锋一转，带着一丝深意，“沈小姐的综合条件，确实非常符合我们的要求。尤其是…” 他顿了顿，看向沈薇，“你的推荐人，分量很重。他对你的评价很高，也非常支持你争取海外交流的机会。我们律所，一向重视和高校的深度合作，也乐于为优秀的未来法律人提供平台。”
推荐人？分量很重？沈薇心头一震。
王教授？还是…沈砚？
她看向张律师，对方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，举杯道：“来，王老，沈同学，为我们未来的合作，先干一杯？”
这顿饭，更像是一场心照不宣的面试。
结束时，张律师主动递给沈薇一张名片：“沈同学，实习申请流程我稍后邮件发给你。期待你在‘君合’的表现。假期好好准备，LSE那边，需要一份亮眼的实习履历。”
“谢谢张律师！我一定努力！” 沈薇双手接过名片，指尖微微发烫。
一条清晰而充满希望的前路，似乎正在眼前铺开。而铺路的人… 她攥紧了口袋里的车钥匙，冰冷的金属棱角硌着掌心。
老城区那套一居室里，飘散着家常饭菜温暖的香气。小小的餐桌上，摆着几样清淡可口的小菜，中央是一碗热气腾腾、卧着荷包蛋的长寿面。
“囡囡，快，趁热吃！奶奶提前祝你生日快乐，” 奶奶布满皱纹的手将面碗又往沈薇面前推了推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慈爱和心疼，“又瘦了！学校里念书辛苦，也不能不吃饭啊！今天这碗长寿面，一定要吃完！保佑我囡囡平平安安，顺顺利利！”
沈薇拿起筷子，看着奶奶殷切的脸，鼻尖有些发酸。邮轮上的血色、医院的冰冷、周烬的恨意… 那些几乎将她撕裂的痛苦，在这个小小的、弥漫着烟火气的空间里，被暂时隔绝在外。
只有在这里，她才能卸下所有防备，做回那个单纯的“囡囡”。
“嗯，奶奶做的面最香了。” 她挑起一筷子面，吹了吹，送入口中。熟悉的味道温暖了肠胃，也熨帖了紧绷的神经。
“慢点吃，慢点吃。” 奶奶笑眯眯地看着她，又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青菜，“在学校…都好吗？没人欺负你吧？”
“都好，奶奶。” 沈薇咽下口中的面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，随即被她压了下去，努力扬起一个轻松的笑容，“同学们都很好，老师也照顾我。下学期…” 她顿了顿，看着奶奶关切的眼睛，“下学期，我可能要去争取一个出国学习的机会，去英国，两年。”
“出国？” 奶奶愣了一下，随即脸上露出又是高兴又是担忧的神色，“英国？那么远啊… 囡囡真出息！可是… 那么远，吃得好吗？住得惯吗？生病了可咋办…”
“奶奶，您别担心。” 沈薇放下筷子，伸手握住奶奶粗糙却温暖的手，声音轻柔而坚定，“学校会安排好住宿，是很好的大学。我会照顾好自己的。就是…”
她看着奶奶花白的头发和日益佝偻的背，心头一紧，“我要是去了，这liang年，就不能常来看您了…张阿姨会照顾好您的，钱的事您不用操心，我都安排好了。”
奶奶反手紧紧握住沈薇的手，布满老茧的拇指轻轻着孙女光滑的手背，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水光：“傻囡囡，奶奶好着呢！张阿姨照顾得可周到了！你有大出息，能出去见大世面，奶奶高兴还来不及！”
她用力吸了吸鼻子，把泪意憋回去，露出一个带着豁牙的笑容，“奶奶就在这儿，哪儿也不去，等你回来！你好好学！学好了本事，谁也欺负不了咱！”
“嗯！” 沈薇重重地点头，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涌了上来，她连忙低下头，假装去喝面汤。温热的汤汁混合着泪水的咸涩，流入喉中。
窗外，暮色西合，华灯初上。屋内，一灯如豆，映照着祖孙俩依偎的身影。一碗朴素的长寿面，承载着最深沉的爱与牵挂。
前路或许依旧荆棘密布，但此刻掌心的温暖和奶奶眼中毫无保留的支持，如同穿透厚重阴云的微光，给了沈薇继续走下去的勇气。
她紧紧回握着奶奶的手，仿佛握住了这冰冷世界里，最后也是最初的那份温暖。
